冰箱門上總貼著母親手寫的菜單,她會在週日晚間削鉛筆般工整地謄寫:「週一紅燒鯧魚、週二苦瓜排骨湯」。那些泛黃的便利貼像極了愛情裡的備忘錄,提醒著父親餐桌上有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飯,卻不曾記錄母親在廚房被油星濺紅的手背。
某日我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不讓爸爸自己盛飯?」母親擦拭著滴水的鍋鏟笑道:「他總說找不到飯勺在哪。」
朋友們的戀情常讓我聯想到實驗室裡搖晃的試管。阿紫深夜發來長串語音,背景是酒吧斷續的爵士樂:「他說我太依賴人,可當初明明是他說喜歡被需要的感覺。」我盯著對話框裡跳動的波形圖,想起《戀人絮語》裡羅蘭巴特剖開的傷口:我們總在親密關係裡尋找童年未癒的痂,卻又恐懼對方成為新的傷痕。
書架第三層擺著被翻皺的《小王子》,狐狸教導馴服的篇章夾著老舊的書籤。我漸漸懂得那些文學作品為何總在缺憾處留白——就像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總在戰火中綻放,米蘭昆德拉的永劫回歸藏著最輕的嘆息。或許真正支撐我們走下去的,從來不是完美無瑕的標本,而是佈滿裂紋的陶器裡,偶爾折射出的粼粼波光。
前日暴雨突至,我在騎樓下撞見鄰居老夫妻共撐著藍傘。老先生將傘面悄悄傾斜,自己半邊肩膀浸在雨裡,老嫗邊叨念邊掏出方格手帕。他們踩著水窪遠去的背影,竟與《東京愛情故事》片尾的莉香重疊——原來所謂天長地久,不過是無數個這樣的剎那,在記憶的暗房裡顯影成溫柔的銀鹽。
陽台新栽的薄荷在梅雨季瘋長,我學著將過於茂盛的枝葉剪下,泡成沁涼的茶。或許愛情本該如此,我們終要學會修剪過度的期待,在潮濕的季節裡,祝福每片被雨打落的葉子都能在土壤裡找到安歇的弧度。
#感情生活#愛與被愛#日常裡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