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頂讓的愛情
關上電腦，時針已指向晚間十一點整，劉智賢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
工作還沒結束呢！還需要將下半年預計投標的兩個案子進度規劃出來，以便明天跟規劃部門同事交代各自須完成的工作範圍。
邊思考著，她邊收拾手中的文件，此時，手機通訊軟體傳來叮咚聲。
『智賢，妳在哪，該不會還在加班吧！』自高中到大學的死黨——程韻語傳來訊息。
實在不想也沒力氣再打字，劉智賢現在只想快速下樓離開公司搭上計程車回家，洗完澡再挑夜燈。
她直接回撥電話給程韻語：「哈囉，我剛下班要離開公司。」順道打了個哈欠。
「我就知道。」程韻語聲音急促：「妳知道我看到誰嗎？我看到董漢成跟一個女生在NEW PUB喝酒耶！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
劉智賢不以為意，「我知道，他以前有跟我說過，他說他偶爾會跟同事去喝個酒，沒甚麼的。」將最後一個L透明夾塞進電腦包，鎖上公司大門，下班。
「但是——」電話另一邊的程韻語還想說些甚麼。
叮咚！「韻語，我先進電梯，晚點聊。」掛上電話，劉智賢走進電梯，嘆了口氣。
她與董漢成是大學班對，兩人大三時交往，直到念碩士、出社會，兩個人在一起九年了。董成二年前曾向她求婚，恰逢她事業剛起步，正逐被老闆重用，即便知道董漢成有大家族催婚壓力，但她知道自己無法雙方兼顧，因此婉拒了他的求婚。
從那時候開始，兩人之間雖然感情沒變，但不如以往濃厚倒是真的，以往兩人即使見不到面，也幾乎每天都會通話。但現在，連通訊軟體的聯繫也幾乎都是兩三天才一回。
剛開始，董漢成體恤她工作繁忙，也會時常提醒她要記得吃飯、天冷要添衣等等，她收到此類訊息總是簡單的回個好字，即去處理工作了。
雙方的聯繫似乎真的變少了許多。
但她不以為意，一方面是她堅信雙方感情的穩固；另一方面則是她也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經營感情——尤其是調研部經理也離職了之後，她的擔子更重了。
但也不應該這樣對成漢漠不關心啊！心裡有一個聲音響起，於是，在坐進計程車後，她打給董漢成。
電話聲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起：『智賢嗎？』
『對。』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跟成漢說甚麼，『你最近好嗎？你那邊好像很吵雜。』
『對啊，我跟同事在PUB。』董漢成聲音聽起來有些微醺，『妳下班了嗎？』
『嗯，剛下班。』
電話那頭的董漢成沉默了一會兒，『那妳回家路上小心，我先掛電話了。』
『好。』
突然有哪邊怪怪的？劉智賢說不上，但覺得這樣的情節似乎很陌生，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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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南苑的標案雖然沒有得標，但我們也獲得了第二名殊榮的二十萬元獎金，多虧了劉經理，因次我決定將這筆獎金送給規劃部門劉經理，當然，規劃部同仁們也都會另外得到公司發放的獎金。」
標案沒有得標，但經此一役，公司知名度已經大開，老闆笑得合不攏嘴，發下豪語發放獎金，也顯示出劉智賢在老闆心中的重要性與日俱增。
同事們紛紛鼓掌、慶聲叫好。
「謝謝大家，都是大家的功勞。」劉智賢謙虛低調的微笑道謝。
連日來的辛勞得到老闆及評審委員的肯定，智賢回到座位，立刻用通訊軟體
發訊息給董漢成及程韻語，告知他們這個好消息，更另外給董漢成留了一條
訊息：今晚七點在漢生牛排見。
最先回覆的是她的死黨，『嗚哇妳好棒！我要叫妳女王。』句末還加了個愛心。
而董漢成則是一直都沒有回應。
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情形，劉智賢心裡湧起一陣擔心，他該不會出了甚麼事吧？
正想撥電話給他，助理卻走進她的辦公室：「劉經理，南苑研究計畫的陳教授親臨，老闆請您立即到會議室。」
未取得的標案業主陳教授親臨？劉智賢知道八成是有好消息，心頭又驚又喜。「好的。」她拿起筆電及記事本就往會議室走，打電話給董漢成的事情立即被拋到九霄雲外。
直至晚上九點鐘，她才終於被老闆放出會議室，回到座位一看手機，發現
好友連傳了好幾通訊息及數通未接來電，連忙查看。
『今晚來慶祝一下吧，要約哪？』
『妳忙翻了喔？怎麼都不回我？』
『連電話都不接？能回電時記得回我電話唷！』
都是程韻語捎來訊息，而董漢成則完全沒有已讀訊息。
天啊！他該不會在生氣吧！看了看時間，已近九點半，她連忙收拾赴約。
走出公司的那一刻，她致電董漢成。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話筒傳來制式甜美的嗓音，她連絡不上他，只能跳上計程車急忙去漢生牛排館，他們兩人交往後第一次約會吃飯的地方。
嘟嘟嘟——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以為是董漢成的來電，她心頭一甜，準備好好地跟她致歉及解釋晚到的原因。
「漢成——」話才出口，她即被打斷。
「智賢，我是韻語，妳怎麼都不接電話也不回我訊息？」
「抱歉我忙翻了，今天下午南苑的陳教授突然來訪，討論二期合作的前期計劃。」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太好了……」耳邊傳來程韻語恭喜的道賀聲，劉智賢開心應和著，目前不經意地看向窗外。
突然，她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劉智賢看著街角轉彎處相擁的兩人，男方笑著親了女方一下，然後十指緊扣著，帶著她進了珠寶店。
不會的，她只是太累，看錯了。劉智賢跟自己說。她待會兒就能見到董漢成了，她要跟他好好的道歉有關於遲到的事，以及她今其實在是太忙了，忙得連好好跟他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小姐，到了，可是看起來好像停業了。」司機大哥將車停在昔日漢生牛排館門口，看著暗黑的店面，外頭用紅紙寫著「頂讓」兩個字，回頭跟劉智賢說。
劉智賢付了車錢下了車，茫然地看著漢生牛排館，當然，也沒有董漢成的身影。
這裡，曾經是她跟董漢成最喜歡來的地方，然卻已關閉……
拿起手機，她再一次撥打他的電話。
「智賢嗎？」意外的是，這一次一撥就通，董漢成馬上接起電話，但語氣卻疏和有禮，不帶情緒，「我正要打給妳。」
「漢成，抱歉，我遲到了，我也不知道牛排館已經關了，你人在哪裡？」
「沒關係，智賢，這已經不重要了。」董漢成語氣冷靜。「智賢，我們分手吧。」
劉智賢不敢相信她聽到的，「抱歉，漢成，你剛剛說甚麼我沒聽清楚。」
「致賢，我跟倩如在一起了。」
倩如？「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的前女友林倩如？」她覺得自己的心，掉到了冰窖，八月的天，她此時竟覺得好冷。
「對。」董漢成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智賢，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傷害了妳，可是我沒有辦法再等了。」
「我知道你有家族逼婚的壓力，我知道你一直在包容我。」劉智賢覺得好想哭，可是她悲哀的發現，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要放棄嗎？」
「對不起。」董漢成無語，只能道歉，「這幾年來，妳的心都在工作上，就連我們的紀念日，重要的日子、彼此的生日，妳也總是在工作。」董漢成突然自嘲了起來，「妳今晚約我吃飯，應該也是因為工作上有斬獲而想跟我分享這個消息吧。」
「……。」劉智賢無語。董漢成說的沒錯，說的對極了，若不是要跟他分享這個消息，她也沒想到過要主動找他共進晚餐。
「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她想嘗試挽回，捨不得這麼多年的感情。
「智賢，讓我們面對現實，好嗎？讓我反過來問妳，妳能為了感情放棄現在的工作嗎？」
不能！想都沒想，劉智賢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不可能。她不可能放棄現在的工作。這一份工作雖然辛苦，姑且不論報酬，卻是她成就感的來源，再加上老闆此時對她異常看重，她絕對不想放掉。
聽著劉智賢的沉默，董漢成突然苦笑了出來，這個他深深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到最後，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還是不及她的事業。
「倩如懷孕了。」董漢成輕輕說出，丟下最後一枚震撼彈，「抱歉，智賢，我無法再等妳了，我祝福妳事業順利、也找到更適合妳的人。」語畢，他結束了通話。
聽到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劉智賢終於哭了，想起之前死黨對她的提醒、想起這些年來因為工作而對愛情的忽視、想起自己的努力、想起方才經過街角時那抹熟悉的身影跟笑容。
看著依舊黑暗的漢生牛排館，她嚎啕大哭，哭悼這麼多年的感情、青春、回
憶，以及不知不覺，被迫頂讓的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