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時多累,方思沉醉。
我是被蚊子咬醒的。春夜旋轉溫煦,棉被外的雙腳在十點左右遭受奇襲,
被叮的急癢難耐,且又在額前嗡嗡催喚,首尾難顧,不得安寧。而精神受此輩一激,
卻格外清明起來了,毫無睡意,一室的噴劑刺鼻,欲置之死地而後眠之計,已然失效,
什麼萬物之靈,夜郎自大自爽而已。
星期五的夜市,概留有餘火吧?沒什麼胃口,一包小菜只為下酒,只為了再睏去,
我不該醒在這尷尬的不早不晚。
一面注意著紅綠燈,一面更謹慎顧望著是否有攔路虎(交警)?
醉上再加罰,可是落井下石於深淵,
焚琴煮鶴花間喝道月下把火苔上鋪席花下曬褲般的煞風景。
我到底是糊塗還是清醒著呢?
射汽球、遊戲機上、蚵仔煎牛排雞排滷味…
青稚的笑顏,正是春夜丰采,少憂寡慮的一段記憶,回想起我也曾有過的歲月安好,
雖是曇花一現彈指即逝,但大抵老天都是公平的,
能使人快樂的條件無因貧富貴賤而不同。
7-11是下一補給站,結帳的櫃台前一樣是青春夜遊者,備足飲水餐點,
趨車天之涯海之角的浪漫逐尋。角落裡一平頭紅臉的老者,佈滿皺紋與疲憊惺忪,
小桌上也是下酒菜嗎?今宵欲往何處?酒醒何處?每個夜裡的每個人未必都有家,
縱然有家也未必可回或願回,流浪是蕩然,居無定所也是無羈灑脫的漂泊,
雖然並不溫馨美麗。
我偶爾也想著當遊民,想著為聖為賢為孝子,有時回家發現水龍頭、冰箱、
電燈沒關也想發脾氣。
飲一口冰咖啡,燃點一根菸吧!醉欲已在鋪陳。
我在尋一場無感無覺無夢幾近於死亡的睡眠,思想與感覺是驅除不離的魔神,
一念未熄一念又起,念念不止不歇的盤據,如藤蔓攀索直至絞死主幹,樹倒猢猻散,
而我已化為灰泥。
我像一具屍體癱在柔軟的彈簧床上,蚊蚋吸了我的血汁,也會酣然暢舞,吟唱輓歌。
我可全然的無我,無有顛倒夢想,無所懼畏煩憂,世界已臻大同,無有爭執,
無有功名利錄,無有歡樂悲淚饑飽寒熱,無病無災,無老死無色無空,
那是死屍「存在之境界」,是無境無界無止的蒼茫太空。
樓下的聲音上竄,喚回三魂七魄回歸此間,如似斷電的時鐘再續上一顆電池,
又可滴滴答答的行轉於圈(界)內。
20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