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有過房子,卻沒真正共享過生活。
就像那段婚姻,明明還在,卻已悄悄失溫。】
分科訓結束後,我雖然先回到了原單位,但不久便接到調職通知,前往支援防砲營的參謀職務。這是為了配合部隊下基地的需要,特別指定要人支援的職缺。
那段期間,我雖然身為軍官,卻越來越常感受到內在的無力。
下基地的生活,其實不算太苦,大多是體力上的消耗。真正讓我感到壓力的,是情緒的拉扯。
長時間住在營區、無法常回家的我,即使擁有自己的房子,卻大多仍住在宿舍。而A,也大多仍習慣住在自已原本的家。
我們的婚姻,從共享生活的親密,變成兩條交錯的軌道。
【有些婚姻不是因為不再相愛,而是生活太遠,心太靜,靜到聽見孤獨。】
結束防砲營的基地任務後,我被調回旅部擔任參謀,也是在那段期間,我升了上尉。旅部也在高雄,我終於擁有了「外宿資格」。
雖然下班的時間常常很晚,有時甚至連每天出營區都做不到,但只要能回家,我就會選擇回到那間屬於我自己的小窩。
那是我親手打造的空間——安靜、簡單、可以讓我放空,也能喘息的地方。
有些時候,我明明可以告訴A我會回去小家,但我選擇不說。不是因為想隱瞞,而是我太害怕我們又會因為什麼小事起衝突。
那時候的我們,早已不再是我進入部隊之前的模樣。
升遷之後,責任變得更重,我不只要處理本務的日常作業,還負責整個旅的作訓經費。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能撐得住,但漸漸地,我感覺自己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症狀。
我不知道那是憂鬱還是焦慮,只知道有時候我會突然失去現實感,彷彿世界離我很遠很遠。
那種「跳出自己身體」的感覺讓我心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默默地去私人診所掛號,開了藥。
我沒有選擇在軍醫體系裡看診,是因為怕因此被通報,怕被貼上標籤,怕變成部裡的重點關懷對像,在那個環境裡,我好像連生病,都怕被發現。
只有在吃下那幾顆藥之後,我的腦袋才會安靜,我才能真正睡著。
【最痛的離開,是還沒轉身就已經不在彼此身邊。】
那段時間,我和A,都在默默地轉變。
以前他總會抱怨職場上的鬥爭與不公,我習慣當他的軍師,替他分析、替他解套。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了——也許是因為部隊訓練出來的效率思維,我開始不耐煩他對問題的鋪陳。
「可以直接講重點嗎?」
我不知道這句話從什麼時候變成了我們爭吵的開端。我看得見自己在變得強硬,也能感覺到他對這樣的我感到陌生。
或許他也察覺到了這份距離,他開始努力想追上我。他去考了幾張專業證照,還告訴我,他想創業。那時候我真心支持他,覺得這是一條可以一起努力的路。
但創業的現實很快就讓我們陷入更大的矛盾與衝突。
他是一人公司,雖然我知道他很努力,但也感受到他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白天忙部隊的事,晚上還要幫他記帳、管錢。
他總說:「這些你比較會啊,幫我一下好不好?」
他考了很多的專業証照,卻忘了基本的文書處理能力。
但我真的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不再是我過去熟悉的模樣,我也不再是他記憶中溫順柔軟的妻子。
我變得直接,常常說話不再拐彎抹角。他說我變得強勢,變得難以親近。但我知道,這是軍中生活帶給我的影響。
我們開始像兩顆隨著軌道滑動的星星,偶爾交會,但無法再回到過去重疊的那一點。
我們還愛彼此嗎?
我想,也許有的,只是那份愛已經不是曾經那樣的形狀了。
我相信,愛情從來不是一夕之間變質的。
它會在一次次無解的爭吵裡消耗、在每一個得不到理解的夜裡磨損。而那個時期的我們,正經歷著這場無聲的拉鋸。
【我開始明白,當你用盡全力撐起一切的時候,最難的不是扛不扛得動,而是——你轉身的那一瞬,發現身後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