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塞納河畔》(La Seine)|017 小女孩(Wen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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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場的廣播正播放著法國女歌手Patricia Kaas(中譯:派翠西亞·凱絲)的歌曲〈Entrer dans la Lumière〉(中譯:進入光裡)。

平安夜這一天的下午,尚皮耶(Jean-Pierre)開車載我來到巴黎的本地居民才知道的這個生鮮賣場,比起平時採買的Monoprix超市,這裡的海鮮又新鮮又便宜許多。

耶誕平安夜的大餐,就像是在台灣的農曆春節除夕夜吃的年夜飯。歲末年終,家人好友們團聚在一堂,享用豐盛的美食,慰勞這一年的辛勞,也祈祝來年的平安健康快樂。在這個熱鬧擁擠的生鮮賣場,充滿了節慶的氣氛,尚皮耶很認真地挑選採買耶誕大餐的食材,我在一旁等著幫忙提那些已經結帳的海產,就在此時聽到Patricia Kaas渾厚激昂的歌聲。日後,每當聽到〈Entrer dans la Lumière〉這首歌,我就想到了巴黎的這個生鮮賣場,想到了我此生在巴黎度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耶誕節。

尚皮耶再次確認他的採購清單項目全部打勾後,我們趕緊打道回府,距離晚上的耶誕大餐時間僅剩下幾個小時。尚皮耶忙著整理食材,有些要先處理,有些暫時冷藏。廚房的事,我幫不上太多忙,提早帶著三隻狗兒外出遛狗。三隻狗兒之中,只有美樂蒂(Melodie)喜歡吃魚,而阿莫妮(Harmonie)與魯奇(Lucky)對於海鮮都不感興趣。

大約在晚上的七點又一刻鐘,尚皮耶和我抵達Séverine(賽費琳)與Anthony(安東尼)的家,Anthony的女友Clémence(克蕾蒙絲)與好友Léo(里歐)都已經到了。不同於尚皮耶的租屋是舖有地毯且裝有壁爐的老公寓,Séverine的住家是全新的現代化住宅。親過了臉頰,打過了招呼後,Séverine問尚皮耶和我要喝什麼餐前酒,客廳的大茶几上擺滿了許多精緻的小點心。

尚皮耶喝了幾口的餐前酒,他和Séverine轉移到廚房,開始準備料理今晚的耶誕大餐。我原本也想跟過去廚房幫忙,Séverine說我來者是客,什麼事都別做,只要好好享受。我只好留在客廳,面對三個平均不到二十歲的法國年輕人,上次見過了Séverine的獨子Anthony,另外二人是初次見面,Anthony的女友Clémence有些靦腆,Anthony的好友Léo則是很搞笑,他們三人因為配合我的關係而盡量在談話中夾雜了幾句英語。

晚上八點鐘,尚皮耶陸續端出了今晚的耶誕大餐:第一道前菜,包括龍蝦(法語:langouste)、蝦子(法語:crevettes)、與牡蠣(法語:huîtres)的海鮮拼盤;第二道前菜,煙燻鮭魚(法語:saumon fumé)與烤蝸牛(法語:escargots);主菜,烤火雞(法語:dinde)與多種蔬菜(法語:assortiment de légumes);最後,有二道甜點,冰淇淋與耶誕樹幹蛋糕(法語:Bûche de Noël)。

接連喝了餐前酒、二道前菜佐餐的白酒、以及在主菜時換成的紅酒,空有酒膽的我很快就有些不勝酒力。一開始,還聽得懂尚皮耶跟大家聊到我在Alliance Française語言學校的法語學習成果,包括我在最後一堂課時解答了二個益智問題的表現。但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像是鴨子聽雷,不知道大家在聊些什麼。在端上了主菜的烤火雞後,Séverine直接用英語問我這趟旅程還剩下幾天?下趟預計何時再回到巴黎?

享用了這頓豐盛的耶誕大餐之後,在午夜來臨前,尚皮耶和我跟大家道別。因為要開車的關係,除了餐前酒,尚皮耶沒再多喝酒,倒是我接連喝了香檳、白酒、與紅酒而有幾分的醉意,直到走出了Séverine的家門,冬夜的冷風迎面吹來,我才瞬間清醒了不少。隱約察覺到尚皮耶的情緒有些低落,我稍早在他與Séverine的聊天內容中不斷地聽到了Alban(阿爾班)的名字,Alban不僅是尚皮耶的前任戀人,Alban更是和Séverine情同姐弟,而這個夜晚是Alban離世後的第一個耶誕平安夜。

結束了Alliance Française的法語課,看過了Théâtre Mogador(中譯:莫加多爾劇院)正在演出的法語搖滾音樂劇《Starmania》(中譯:星幻),然後在Séverine與Anthony的家吃過了耶誕大餐,我開始倒數計時一個月。這趟旅程在巴黎的停留時間還有一個月,我與尚皮耶的相處時間剩下一個月。

匆匆,又匆匆,日子過得飛快。有時快樂,有時苦悶,有時胡思亂想。我又變回了等待的男人,等待著尚皮耶在中午打一通電話回來聊二句,等待著他傍晚下班回家,等待著週末假日。戀愛太累了,一點也沒錯。這些日子,我的情緒一波波來來去去,有時搞得自己與尚皮耶都精疲力盡。我不禁這麼想,我可能更適合一個人生活。儘管如此,回到台灣後,我還是會很想念巴黎,很想念自己與尚皮耶二人三狗的同居生活。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今天是12月31日,1994年的最後一天。我打了一通電話回家,跟我在台灣的家人們報平安,大姊說家裡一切都好,她還說收到了很多寄給我的耶誕賀卡。

今晚是跨年夜,尚皮耶推掉了所有的邀約,他說想要吃我煮的泡麵。我在巴黎第十三區的中國城買回來的泡麵,雖然不是台灣生產的泡麵,偶而尚可解解饞,不過幾乎都是煮給尚皮耶吃掉的,我會在泡麵裡加許多的青菜、火腿肉片、和一顆蛋。尚皮耶可以在耶誕大餐端出澎湃的海鮮(法語:fruit de mer) 拼盤,他也可以滿足於一碗熱騰騰的泡麵。

晚餐後,我們帶著三隻狗兒到旺多姆廣場(法語:Place Vendôme)散步時,尚皮耶說,我們明天將有個貴客來訪,一個名字叫做「溫蒂」(Wendie)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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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夫俗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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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部電影,聽一首歌。 談一場戀愛,想一個人。 住一座城市,走一段路。 來一趟旅行,讀一本書。 拍一張照片,寫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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