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虔心/但是每朝聽見那鐘聲和念經的聲音/不知怎的,總是這樣/覺得仿佛罪業深重的樣子/我真是有點古舊呵!」(木下杢太郎)
大概我也是這樣古舊的人,因為這樣的詩句,也起了不同的情緒。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不需要準確說出什么,便已知道,這未敲起的鐘聲,這不曾在眼前的經文。
古舊的人,到底該是什么樣子的,其實也說不好。畢竟新舊古今,都是一個有對比的事情,今日的新,正是明日的舊,則所謂「古舊」,又何嘗不是昨日的時新呢?只是我們過于停留,而忘了隨那興高采烈的旗幟,一起上路。停留又是為了什么,若是知道,大概也就不會自覺古舊。唯有「不知怎的」,才會莫名地覺得,自己似乎與他人不同,他人是「多」的,而我恰是那「少」的。
我并不會笑話自己的少年,盡管那些過往,總是帶著一種無法說出的難堪。但這畢竟不是虛構,但卻總會被自己密謀一般地夸大。我變得古舊,就是讓這份夸大,漸漸如灰塵般沙土般沉下,于是便恢復了原本的安靜和透明。風吹過的海面,總會有浪花翻滾,誰也不是一塊巖石,可以終日沒有表情。我既然是這樣的人,那就接受是這樣的人。兔子就該像兔子一樣生活,駿馬就該過駿馬的生活,一切的石頭,都該在它應該待的位置。別的,無所求,也不可求。
于是,我知道,這份心情大概是如何來的。
但也不用說出,因為這本是一個人的感覺,對不對,并不在這種考慮之內。當我們想要找誰問個對錯時,總是希望那判定之后,會有一個結果。我們需要一個結果,才會去焦慮于對錯。但就像真理一樣,這世上本不該有唯一的真理,也不會有不變的真理。我們相信的,往往便是我們能夠擁有的。正如站在一個畫出的圓圈之中,似乎便有了圓圈之內的某種主權,可這是真理嗎?我不覺得會如此。
我們必須達成共通,才能一起生活在一個圈子內。但對于自己來說,這個圈子,并不會成為明日來客的皈依。等到又一場風吹起,便該是下一代的野草野花,開遍大地。我們是不曾落下的去年,去年的梧桐,去年的花朵。
這樣說,大概過于憂郁。
該開心起來,我的朋友。我們知道了這種憂郁。就像我們因為冬天,才會更珍惜將要到來的春季。
「對我們來說,重要的不是他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而是他利用困境和那永不枯竭的想象力所成就的事業。」(博爾赫斯)
你看,這樣的話說得多好。盡管我知道這不是一種簡單的鼓勵,更不是在宣告明天一切都好。但今天既然來臨,那古舊的人,就仍然會為了今天而存在。我與所有的人,都無不同,只是我在某個清晨,某個黃昏,某段記不起的時間,恍惚聽到一種虔誠的心聲。
「吾與爾猶彼也。」(《瘞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