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豬》至今仍是我最喜歡的宮崎駿作品之一。很少有電影能像它這樣,用一個爽朗愉快的故事,帶出戰爭創傷及生還者內疚的主題。賞金獵人波魯克(舊譯波哥),與退役飛行員組成的空賊聯盟,幾乎都是一戰的過來人及倖存者,而他們悼祭戰友的方式,就是以養家活口的名義,在亞得里亞海上進行無數次的纏鬥。
這群人的時光彷彿就此凝固,無論外面的混亂世界即將駛向下一場戰爭。亦敵亦友的他們依然在一種奇異的共存機制下,日復一日的重複戰鬥、歇息、飲酒作樂的生活模式。姓名與真實人生似乎也不再重要,主角的化名「波魯克羅梭」是意大利文的「紅色的豬」,空賊的美國打手外號「卡地士」取自座機Curtis R3C-0(他在原作《飛行艇時代》的本名是唐納查克),而空賊的團名「曼馬由特」(Mamma Aiuto)則是意大利文的「媽媽救我」(後來成為吉卜力美術館的紀念品店名)。
這個像喜劇團體的隊名也是高明的隱喻,在這些你來我往的空戰裡,每個人其實都像長不大的孩子,他們無法回歸現實世界,試圖在時代的狂流裡建立一個烏托邦。波魯克的冷漠及硬漢口吻是一種表演、凶神惡煞的空賊是一種表演,而自命不凡的卡地士後來還真的成為演員。無論是觀眾或角色本身,都很清楚這是面對時不我與的焦慮時,所展現的防衛姿態。而另一方面,僅為了名聲及金錢而戰的卡地士始終都是這場戰爭遊戲的局外人。波魯克與空賊之間反而有更強烈的羈絆,他也從未將他們趕盡殺絕。
波魯克等人其實並非後知後覺,他們明白這個世界已經以無法追上的速度前進。年輕且果敢無畏的飛機設計師菲奧,就代表下個世代的理想樣貌。而他們並沒有像許多標榜老兵不死的作品,用榮光的餘燼點燃改變世界的火焰。相反的,《紅豬》以相當反高潮卻餘韻十足的方式收尾,讓波魯克與卡地士的意氣之爭,倉促的結束在一場短暫混亂的水上狂歡。但對波魯克來說,或許救回菲奧的過程,也稍微撫慰了他在戰場痛失好友的回憶,讓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歸宿。
宮崎駿曾構思《紅豬》的後續故事《波魯克的最後飛行》,但從未成功拍攝。有趣的是,我常覺得押井守在2008年執導的《空中殺手》,也許可以看作對《紅豬》的回應,甚至是更灰暗的《紅豬》。《空中殺手》裡作為戰爭替代手段的模擬戰鬥,以及永遠長不大的少年飛行員,都像把《紅豬》的童趣,拉回到戰爭的殘酷面。
甲上娛樂贈送的《紅豬》紙雕可說讓手拙的我一圓飛行艇模型的夢想,只要幾個簡易步驟,就能讓主角波魯克再度翱翔天際,完成後忍不住跟《紅豬》的錄影帶合拍一張。下方照片裡的戰車可說是波魯克的同門師兄弟,這輛由宮崎駿設計的夢幻多砲塔戰車「壞蛋一號」與《紅豬》同樣出自於《宮崎駿的雜想筆記》一書。戰車指揮官「邪惡上校」當然也是隻張嘴大笑的小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