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酒當然有更習慣的名字,但若是一個人來看,這樣叫也沒什么不行。
我喝酒的年歲,不算太早,喝酒的生涯又似乎很短,簡直算是戛然而止。這是一種幸運,當然也可以算作不幸。但我現在已不用這些標記,來為自己的人生進行評判了。可能還是會在心里有比較,但終究是與從前有所不同。這種不同,或許就是一種成長,似慢實快。
但喝著爽口的麥酒,然嘴唇親近了泡沫,然后喝下去的,就不僅僅是酒精和水了。這也算是一種奇怪的想法,我們在生命中遇見最多的,仿佛總不是那么直接和親近。酒精和水,有什么好喝的?但若是變成了麥酒,那些比例極小的部分,就有了讓人產生感情的基礎。
我挺懷念的。
每個人大概都有這樣的日子,只是未必一定要和麥酒相關。
我現在也是一個不主動飲酒的人,所以很容易理解那些天生不飲酒的人。
兩晉之時的貴族,有著一種肆意的張揚,其等而下之,已如瘋狂。
勸酒的時候,就可以讓捧酒的女子,變作催迫的代價。一杯杯被拒掉的酒,就成為一顆顆砍下的人頭。有人堅持自己不飲的原則,有人則為了素不相識者的人命,一杯杯喝得大醉。這樣的勸酒人,怎么會不變為歷史的塵埃呢?人之為人,正在于彼此都為同類,若只因金錢、權力之不同,就以為上下懸隔,猶如天壤,那地覆天翻,便是麻姑所見的尋常事了。
喝麥酒,并不是為了求醉。
若是要什么服從測試,最好的還是白酒,可若是人與人之間,還要如此測試,則指望獲得的結果,大概也會如同向天射箭的君王,狗血盡灑在臉上了。我想,喝這樣的酒,還是要換取歡樂。飲得多固然是豪爽,飲得少,也未必不是快活的。人生得意須盡歡,但盡歡的前提,確實各自有各自的自由。
我喜歡這樣喝酒。
先上一大壺,冰涼沁人,有露珠凝結著,從杯壁滑下。
泡沫豐盈了大半杯,彼此雖然陌生,卻都懂得喊一聲:祝你健康。
若是有人趁著酒意唱歌,便也有人為了這個而抬腿擺臂,在木地板上跳起恣意的舞蹈。
小樂隊的樂手,搖搖擺擺,依然拉得彈得很穩。
即使天色仍晴,卻忽然一陣風云,落下大雨。
也不會讓涼篷底下的人,有什么慌張。
麥酒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唯一可以消耗去的事情,熱情的人和冷靜的人,在這里,都能得到一夜的安穩。
我想過這些事。
但我卻又真地不再飲酒。
生命度過了一個孤單的雨季,并不是就來到無雨的旱季。旱和雨,正如一杯酒喝完一半,到底是留下的多,還是失去的多,并不容易說明。我們輾轉在一場有開有謝的四季,總會有開心的時候,也有難過的一刻。總希望那些不飲酒的日子,和曾經歡飲的日子一樣,低下頭的時候,會聽到歌,抬起頭時,便是一碧如洗的無垠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