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著午後想小睡一下,博奧的電話就急急地催:快來,給你聯係好了一家做「糀」的老店。 從我家出來,原本一條直綫就能抵達的小野町,博奧喊著一定要跑高速。「高速的話,距離乘2啊。」我的數字能力凸顯。博奧也喊:速度速度第一。這是一個不問過程衹要結果的男人。 雖然是告訴了我三菱工廠社長家的地址,博奧還是在高速公路口來接了,車子開到社長傢的豪宅,我就埋怨他,爲什麽不説清楚,沒帶伴手禮啊。博奧坏笑著説沒事兒的,等你的書拿來后,簽名送他一本就是了。話雖如此說,我還是覺得有些失禮呢。況且,人家又看不懂漢語。 社長是茨城出身,東京大學畢業,選擇這個地方定居養老。想著心裏就有親近感,也是熱愛鄉下的人啊。現在,已經隱退了,和夫人每日裏在溫泉高爾夫球場流連。和我們家也是數十年的工作往來了,這一隱退,才開始了正正常常的人情交往,這也是我看中博奧做事的一點,不涉及人情在工作中。 閑話少說,説説今天去的這家社長的鄰居 「石塚味噌店」吧。 最近流行吃糀,一直都是在超市裏買那種無添加劑的煮來喝甜酒,後來在西餐裏居然喫到了用糀腌製的肉,那種淡淡的發酵后的甜酸味道,一直耿耿在懷,難以忘卻。在此之前,我一直使用味噌——也就是日本豆醬——來腌製肉,然後再各種喫法的,吃久了就想換換味道,這時候,糀就悄悄地開始流行起來,先是說:喝的點滴,又説:喝的美容液。傳説當中,有疲勞恢復,通便,減肥,美肌等效果等等,連嬰幼兒都能喫呢。現在,鄉下能做糀的老店鋪現在都接到的訂單都支出了半年。但她們不急的,依然是按著自己原有的方式,慢慢地做著。 石塚味噌店的女主人,皮膚好得驚人,不需要做廣告,我決定現在每天晚上的一杯牛奶改成喝一杯無添加甜酒。 這個明治年間開始經營的老店,到了妙子嫁過來接手后,已經是石塚味噌店第三代女主人,而她家的第四代媳婦,正在給她做幫手呢,據説是專門和食品相關的學校畢業的,有營養師資格證的呢。 一般來説,我對我的婚姻和博奧還是很滿意的,但自打我搬到鄉下來住,偶爾去那種家傳的老式溫泉旅館,就會暢想一下,要是嫁到這裏做女將;嘖嘖。這次,在味噌店裏,看到那個大大的土蒸鍋,那些古樸的大部分是靠手工操作的工具,那些產地分明的原料,清清楚楚的筆記,大半個屋子裏的正在發酵的豆醬和糀,心裏就感動得不得了,兩眼也變得充滿幻想。恨得博奧趁人不注意就狠狠地踩我一脚。他知道我又想讓他轉行了。 妙子的丈夫是小鎮政府職員,院子收拾得乾乾净净的,家裏的幾塊稻田也伺弄的豐盈,衹是這味噌店裏的活計是不插手的,所以,鄉下說味噌是歐巴桑的味道,和歐吉桑無關啊。何況,日本的公務員是絕對不可以做生意的啊。 她家用的是宮城的大豆,自己的米和自傢的地下水。選材據説很重要,妙子詳詳細細地給我講了這些原料的特殊性,而我,只被那些表面的東西迷惑著,用了近百年的木勺子木箱子等等,看來,距離那些真正意義的女將們,我還未上路呢。 這「糀」,最初使用的漢字是「麹」,是從中國傳來的,而最初的製作方法也是從古代中國傳來的,據説,江南那一帶就盛行喝米酒,大概就是這種東西吧。 米糀就是蒸好的米,用麹菌發酵之後而成的。這糀字便是在明治時代開始使用了,很象形文字,就是發酵之後的白米上,有鬆鬆軟軟的花一樣的東西浮在上面。日本人就造了一個漢字「糀」。 妙子給我們端出來熱熱的甜酒和自己製作的紫蘇味噌,這紫蘇是她自己在小院子裏種的,淺嘗一口,味道好極了,就急著回家滿滿地盛上一碗白米飯,就這紫蘇味噌,那種淳樸的味道和感覺,就是一種愉悅的幸福啊。 買了他家的一堆產品,我發現,自己的幸福概念越來越簡單起來,比如想著這些東西在以後的一段日子裏會豐盈我傢早餐的飯桌,而那手些工製作出來的味道也是我的最愛,想到這些,心裏就一陣陣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