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動怒農場－Day 1

前言：
本小說不定期連載，以動物為主角描寫黑漆漆的職場文化，故事全然不合理，純屬博君一笑，情節改編自真人真事，如有雷同，真的雷同。

兩個月前

手機響起，我坐在工作室的桌前接起手機：「咩，你好？」
美琪：「咩？請問是蓋瑞嗎？」
我：「是，你好？」
美琪：「你好，這裡是愛落跑農場，很高興通知你，你錄取囉！」
我：「真的嗎？」
美琪：「呵，真的真的，要請問你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我是一隻山羊，從裁縫學校結業之後就自己接單，靠手工縫製布娃娃、玩偶什麼的，雖然剛剛起步，憑著對紡織的興趣，倒還接了不少訂單。

偏偏家裡有個老頑固，覺得年輕山羊不出門討份正當工作，整天待在家中無所事事，簡直啃草族，不僅跟我沒什麼話說，就連親朋好友對我冷嘲熱諷時，連吭都不吭一聲。身為自負有才的裁縫新秀，我在過了三年的接單生活後，毅然決然到鎮上的佈告中心貼了履歷表，看是不是能到哪間紡織工廠裡頭當產線作業員。

結果工廠沒找上門，卻被一對夫妻所經營的「愛落跑農場」給錄取了。雖然說是農場，但其實主要經營成衣事業，裡頭養了一批綿羊，從剔毛到縫衣服出售全都一條龍包辦。除此之外，農場還有其他產品與服務，容我之後再提。

報到當天

美琪：「你的裁縫車在這個座位，但今天是星期一，等一下我們要開會，可能沒人有空帶你，這本是鎮上所有紡織同業都必須遵守的《織物檢驗規章》，你早上就先讀一下，下午再開始工作，我先帶你參觀用餐區。」

美琪是隻年輕的山羊，整天洋溢著青春氣息，畫著淡淡的眼線與唇蜜，臉上打的粉底雖然有點厚，卻也不影響燦爛笑容給人帶來的滋潤。美琪隸屬於雜務部，負責替農場主人打點農場的一切內務，包括所有動物的體能、營養、心理建設，以及規劃農場內的所有活動，同時還身兼農場的畜力資源專員，簡稱畜資。

說到我的職位，屬於成衣部的裁縫師。其實我還不清楚自己的職務內容到底有哪些，面試官在面試當天只告訴我，要負責把打版部所裁切好的各種布片縫製成衣物樣本，最後送到下游廠商大量生產。

美琪：「這裡是農場的用餐區，飲水槽在旁邊，櫃子裡有牧草包，可以泡茶，早餐跟午休時間都可以在這裡用餐，耙子跟飼料槽可以自行取用，農場的福委會每個月會不定期補充牧草乾，肚子餓的時候都可以當點心吃，福利很不錯吧！」

喔？沒想到農場還有這些福利，聽起來農場主人很照顧動物。

美琪：「另外，農場每個月都會替壽星舉辦生日派對，當天不需要自己處理午餐，而是由福委會準備豐富的餐點喔！我們農場堪稱是幸福企業呢！」

對了，應該先介紹一下「愛落跑農場」的環境。

農場佔地並不大，農場大門一打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接待亭櫃檯，接待亭後方是大草原，平常是動物們的會議室，接待亭左手邊通往用餐區，右手邊轉個彎就能看見各部門的所屬區域，分別以白色柵欄相互區隔，廁所則是在馬路的另外一邊。

第一區是外勤業務部，主要職掌當然是外出接洽成衣相關業務。

第二區是品牌部，負責代理與設計各大名牌衣物相關標籤。這個部門不得了，畢竟一件衣服本身可能沒什麼價值，但貼上不同名牌的標籤之後，身價可就水漲船高，所以品牌部也等於是替衣物燙金的推手，與各大名牌窗口互有往來。

第三區就是我所屬的成衣部，部門除了常規性的成衣樣本作業以外，每年還會由主管帶頭到其他地區出差參展。

第四區是打版部，雖然字面上是負責打版，但其實工作內容相當多樣。打版部的成員是一群綿羊，每天都要從自己身上剔下羊毛、紡紗、織布、染色，並且依照客戶的訂單來打版與裁切，再將完成的布片轉送成衣部，可以說是最繁雜的部門，毛線與布料堆得到處都是。

美琪帶我走向一間小木屋。

美琪：「這位是瓊恩姐。瓊恩姐，這是成衣部新來的山羊。」
瓊恩：「歡迎你，聽美琪說你是本科系的，在我們這裡應該可以好好發揮喔！」
我：「瓊恩姐您好，以後還請多多指點！」

這位瓊恩姐是人類，也是我當時的面試官，原本以為只是農場的主管，沒想到居然是農場主人的太太，也就是農場的老闆娘，掌管農場的一切帳務與會計作業。同時，成衣部也是由她一手創立，所以她也身兼成衣部主管。

我來到座位一屁股坐下，眼前的工作檯上除了裁縫車，只有那本厚得簡直能當枕頭的《織物檢驗法》，也由於所有紡織產品都要通過織物檢驗才能出售，所以這本資料稱得上是紡織業界的聖經。

我環顧四周，同部門的其他山羊似乎都因為待會兒的會議忙得不可開交，但由於農場規模還不大，所以成衣部連主管在內也就三隻羊，而且除了我以外，其他兩隻都是母羊。俗話說得好，唯母羊與小羊難羊也，但我當時只懷著滿腔熱血，並不了解古諺背後的字字血淚。

約莫早上九點半，所有動物一同前往大草原開會，只剩下我一隻羊孤伶伶地坐在座位上翻著《織物檢驗法》。

對我來說，這是個新環境，也是我第一次到職場上班。為什麼斷然結束接單生涯？說是要出外打拚，但或許在我的潛意識中，其實想向家中的老山羊證明，我並不是啃草族。

《織物檢驗法》第1條：
為鼓勵並保護織物消費者使用、挪用、轉用織物之安全及避免織物使用者受織物染料、織法、整體結構及……

一陣嘈雜聲傳來，早上的會議結束，即將迎接上班第一天的午餐時刻。我揉揉眼睛，覺得嘴角有濕潤感，《織物檢驗法》的書套上還有水漬，我居然在上班第一天的第一個早上就打瞌睡，看來《織物檢驗法》不只厚度直逼枕頭，就連舒眠功效也是一等一！

美琪：「早上還好嗎？會不會很無聊？」
我擠出微笑：「還好，只是法條有點多，而且不是很好懂，所以看得比較吃力。」
我哪說得出口，根本無聊得要命，一翻開就像被石頭敲到一樣直接昏睡。
美琪：「中午我們一起用餐喔，瓊恩姐要請我們吃飯！」
我：「所以平常大家也會一起吃飯嗎？」
美琪：「不一定耶，有時候大家會一起訂外送，或者也可以自己到外面去吃，這附近有不少牧草店，看你想吃乾的、新鮮的還是湯的都有，選擇還不少。」

打卡鐘傳來音樂，是垃圾車雙金曲之一的「給愛莉絲」，告訴大家，午休時間到！

瓊恩姐一人領著三頭山羊走在農場外的小路上，附近算是鎮上的農業區，周邊也少不了各式農家，所以每到午休時分或上下班時間，路上就會有成群結隊的各種動物出來覓食，也因此有各式各樣的飼料店、燒肉店與牧草店在此林立，還包括少數比較高檔的風味料理餐廳。

瓊恩姐跟美琪走在前面，而跟我一起走在後面的也是成衣部同事，但說也奇怪，明明成衣部還有另一隻山羊，為什麼瓊恩姐不約她，而是約美琪？照理來說，如果要慶祝新同事報到，應該找同部門一起用餐吧？

我對同行的山羊開口說：「請問，怎麼稱呼？」
康妮：「我叫康妮。」
我：「你好，我叫蓋瑞。」
康妮：「你好。」
我：「那個…你看起來滿年輕的。」
康妮：「真的嗎？呵呵，我今年25歲。」
我：「看不出來耶，你來農場上班很久了嗎？」
康妮：「我大概來半年左右，也還是菜鳥。」
我：「別這麼說，往後還請你多多指導。」

根據社會上基本的男女互動潛規則，不能開口問女性的年齡，但這段路途說長不長，說短也得走個五分鐘，如果連年齡都不能聊，場面也太冷清了。

瓊恩姐請我們到一家泰式牧草料理餐廳，吃的是還算豐盛的個人套餐，除了主食的烤牧草糰之外，配菜還有涼拌酸辣牧草、月亮牧草餅、三杯牧草根，附湯是薄荷燉牧草乾，餐後還有牧草布丁。出手這麼大方的老闆娘，我暗自想，看來這座農場應該是不錯的企業。

瓊恩：「我代表老闆跟全體動物歡迎你加入愛落跑農場，希望你能從這份工作中得到樂趣，也發揮所長。」
我：「謝謝瓊恩姐，也謝謝美琪跟康妮。」

用餐過程中，閒聊之間免不了身家調查，畢竟多認識未來的同事，也是確保合作關係的方法之一。

康妮是身型豐潤的山羊，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已經結婚了。康妮在成衣部負責與廠商及通路間的業務對口及信件收發，包括發包與出貨等等，同時也身兼瓊恩姐的秘書。因為經手的事物繁雜，瓊恩姐也愈來愈依賴康妮，不管是衣著打扮或是上網購物，都會請康妮提供意見。當然，八卦是免不了的。瓊恩姐更時常把心裡話說給康妮聽，所以康妮儼然就是最接近權力核心的山羊。

美琪的年紀比康妮小，卻是深受瓊恩姐信賴的左右手，地位更勝於康妮。如果康妮是瓊恩姐的親信，那美琪就是瓊恩姐的寵物了。其實並不意外，美琪可以說是農場中所有動物的好朋友，對大家都熱情洋溢，而且無論誰有困難，美琪總是第一個跳出來幫忙大家，就算會佔用午餐時間也毫不介意。要說美琪是農場的人氣王，一點也不誇張，大家都很喜歡她。

用餐完畢，已經超過下午的上班打卡時間，但由於是瓊恩姐帶隊用餐，我們只是以正常的步伐從容走進農場。新手期間由康妮扮演學姊的角色，帶領我認識相關工作內容。

康妮：「先跟你說一下，瓊恩姐希望你先從協助整理衣物與出貨的行政作業開始上手，然後要登打回傳給客戶的送件通知單，相關程序都在這本SOP作業流程上，你等等可以一邊聽一邊寫筆記，如果忘記的話就看SOP。這本是我剛進農場時所寫的筆記，你可以參考一下。」

這下好了，除了那本聖經之外，又多了一本SOP作業流程要看，我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來縫衣服還是來念書。但同時我也覺得康妮是好人，無論我怎麼發問，她依然很有耐心地解說，還提供自己的筆記給我，真是我的職場貴人！

下午的時間就在排山倒海的資訊中渡過，當我回過神來，已經快下班了。

康妮：「今天就先到這邊吧，我帶你去各部門介紹一下同事。」

據說這是新人的必經儀式，由於農場主人希望所有動物都像一家人，共同為農場的欣欣向榮打拚，所以同事之間一直維持著融洽又和諧的關係。

康妮先帶我來到另外一間小木屋，這是農場主人的辦公室。
康妮：「這位是農場主人，也是我們的老闆，傑克哥。傑克哥，這位是我們部門新來的山羊，叫做蓋瑞。」
傑克：「喔？歡迎你，我有聽瓊恩姐說你們部門難得來了公山羊，算是萬紅叢中…一點綠嗎？啊哈哈哈哈…」
我：「傑克哥你好，對啊，我也很開心，以後請多多提攜！」
傑克：「我們公司福利不錯喔，那個美琪應該有跟你介紹了嗎？」
我：「有有有，我覺得很棒啊，真的是幸福企業。」
傑克：「我們的目標很大，雖然目前規模還不算大，但是我相信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我們要成為第一大成衣農場應該是指日可待，希望你為農場好好加油！」
我：「沒有問題！謝謝傑克哥！」

與其他部門同事相見歡的內容我記不太清楚，但我確實感受到農場所有動物的一片祥和，同事們臉上都掛著微笑，相互尊重，更不時從各個方向傳來說說笑笑的聲音，沒有任何不悅或衝突的氣氛。就連打版部的綿羊們為了打樣設計有所爭執時，也是理性討論。動物們在談論案件時的地位不分高低，一切以案子為重，就事論事。沒錯，這就是我理想中的工作，這就是我想要的環境，我深深地覺得，能來到這座農場真是太幸運了！

下班時間到，打卡鐘聲響起，這次是另外一首垃圾車金曲，也是大家琅琅上口的「少女的祈禱」，似乎要所有人將工作上的煩惱全部拋上垃圾車，回到溫暖的家中養精蓄銳，明天再繼續為農場的事業打拚。

康妮：「下班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可以先走囉，離開時記得跟同事們打聲招呼。」
我：「好的，那我先下班囉，辛苦了！」

我用有些尷尬的口氣，向各部門還在工作中的動物道再見，同事們也此起彼落地回應：「掰掰！」

我：「傑克哥，我先下班了！」
傑克：「辛苦囉，掰掰！」
我：「瓊恩姐，先下班囉！」
瓊恩：「好，早點休息，掰掰！」

走出農場大門，結束我的第一個工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