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中《「內」戰》--「第一夜:捆劍布與兩腿動物」Pt.1




「內」戰


第一夜:捆劍布與兩腿動物


我的身體裡插著一把劍。

… …

我過著窮困的日子。倒不至於窮苦,但絕對是一窮二白。這也沒什麼,所幸寄人籬下,吃別人的、喝別人的、苦別人的。當過這種日子長久了,就不會覺得難過。

今天是星期天,沒有人想上班,也沒有人想上課。天氣照常讓人眠,我拿起最近很紅的書看了起來:

「上文所說的新科技就是十九世紀末的鐵路。由於鐵路帶來可觀的財富、豪宅和遊艇,一八九零年代常被稱為『鍍金時代』。」我把書闔起,放回書架上。

廁所的溫度一如往常地比較溫暖。用一首歌的時間洗了個澡,洗完之後更冷了。這裡的冬天比一般的冬天冷。我看了一眼鏡子,右肩至左臀側,鏡子裡的我身上沒有任何疤痕,但我卻覺得需要遮掩,尤其是沒穿褲子的部分。

我隨意披了一條圍巾,其他部分保持裸露,刺骨的大氣在音樂停止後變成霧氣。我隨吹出的霧氣和澡後蒸氣往外看,樓下送牛奶的先生好像知道我在看他,牛奶車是一台雪上摩托車,拉出2/3道雪痕,下了車,他手押了一下米色的畫家帽,像是跟我說「這瓶牛奶是給你的。」

我披了更多布料在身上,下樓出去。


「汪汪!」老狗因為天氣冷叫了幾聲,我汪了回去。

「你不會冷嗎?」門口的小姐問我,她耳朵上泛紅暈。

「冷,冷也不會跟妳一樣耳朵冷得都紅了。」我笑笑回答。

她笑笑,摸摸自己的耳朵。她的軍綠色外套襯托她頭髮的雪白色。

「又染新顏色了?」我邊往外走邊問。

她又笑道:「是啊,新氣象,新顏色!」

我回頭揮了道手,簡單做別後往車庫走。雪下在我不想讓雪下的地方,車庫門又打不開了。我問那位小姐:

「有沒有鐵鍬?」

「在你右手邊的電線桿後面。」她的語氣像是夏天的螢火蟲對冬天的煙火說:

『沒有你想像的遠,不明顯就是明顯。』

「......妳剛剛說什麼?」

「電--線--杆--」

我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在鏟雪了,「謝謝。」我用德文回答。

她用微笑說不用謝。

明明那麼遠,為什麼我覺得她在笑?

雪已經結成冰了。

我問托特--牛奶先生--可不可以借他的雪上摩托車用,他說可以。大概是我的德文講得不太流利,他遲了兩秒才回答我。

我轉動鑰匙,摩托車發出「呵呵」的聲音,像是懶得出發,但我說「我是來送牛奶的,」他就轉動地更加勤奮。我往城裡駛去,後頭拖車放滿牛奶瓶。

「汪。」

不知何時,老狗已經坐在牛奶瓶中間,跟著我一起呼著冷氣往北柏林去。更不知何時,「蔑塔」也坐在拖車上。她叼著電子菸草,霓虹色的迤光在愈來愈重的雪霧裡像是「波菈莉絲」的眼睛。


【白天之後】


盯著星空氣候太久,左肩棘上肌痠痛。

陽台上的雛菊開著廢水的顏色,星空像是點不著的瓦斯。

閱讀星座像是閱讀經絡—劍的經絡。

「你在等什麼?」我後頭的女人說,她的聲音像是光線找不到盡頭所以掉頭就走。

我多讀了一句天蕾座上的銘文:「太平洋上……疏落有致……大氣層……哭泣......雪國......龍鱗......紅包袋......冰美式。」

「你的冰美式在廚房的中島上。我放了一些火山豆進去,貓喜歡這種口味。」她默默說。

我把脖子上不知何時掛上來的圍巾給拆下,放在廢水星光堆積的陽台的欄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好像看見不可能出現的電線杆,杆後放著一把黃色鐵鍬。

我把咖啡倒到波菈莉絲的牛奶盆裡,差點沒自己喝掉。我把牛奶盆放回地上時,不知為何突然出現貓怎麼能喝咖啡的想法。

『去這裡。』貓透過意識迴路跟我說。

「白天要練習用貓語。是『來這裡』才對。」我糾正它--「她」--才對,這個時代天知道要用什麼代名詞,連對貓也是。

它--「她」--的義足發出淺淺的機動聲,跟她呼嚕的聲音混在一起。

我回到陽台。


閱讀星空永遠會讓意識流動更快,就像是看到喜歡的電玩監督或電影導演發表新的續作一樣,去年《潛龍諜影9》上市,我看到小島與PS9一同發表時,快要拔劍。

我深呼吸,好像有雪片飄進我嘴巴裡。意識像是跟著身體舒張--意識流像是電亟與大氣中的離子反應,隨著皮膚上的精孔換氣。

意識阻塞的地方總是讓我的神經節點很癢,月光每每讓我想要喝點牛奶。

「喵,」我往下看貓的眼睛,我說:

「波菈莉絲,為什麼不用說的?」

「喵~」

「是因為現在是晚上嗎?」

「喵。」

我蹲下看著她的眼睛,好像看到蔑塔的電子菸草。黑貓的綠眼,電子菸草的霓色眼。這種奇妙的對色好像讓我進到夢鄉。


【夢鄉--神經網絡麻痺】


夢裡的她說:

「月光為綁

右肩拿柄

夜空及歷史為劍身

有複數的星座和你們認識的太陽在劍型

不理解

卻是理解

人的思考

千祭萬唱為

劍的思考

人的智慧

在劍稜上跳舞

人的瘋情

為劍骼牽上

詩句編織的

綑劍布」


「喵、喵!」


【現實--神經網路鬆弛】


「啊,北極星。」我好像吸了電子菸草一樣,乾咳了幾下,分不清楚是神經的乾咳還是現實的乾咳。神經網絡麻痺往往不舒服,忘了為什麼,但我拿起北極星的牛奶碗硬是喝了兩口,咳了兩下,所幸乾了。


『我叫「波菈莉絲」。』貓用意識迴路糾正我。

「抱歉,波菈莉絲。」

我看著她的瞳孔,現在兩隻都是墨綠色,以及陽台特有的星空色和廢水色。我往裏頭看,瞳孔裡印著「POLARIS」,意思好像是拉丁文的極體,以前是北極的指向星「北極星」,波菈莉絲是以它的發音為名的。奇怪的是,我不記得是我命名的。


「西諾,廁所芳香劑又沒了。」蔑塔大叫。


【神經迴路--Meta(蔑塔)】


我想起那一次我拿起廁所香精棒,指隙三根,與「歷史學會」的「吟遊詞人」對峙的那天晚上。

我透過廁所牆壁的彈孔和劍縫往外看,天空從來沒那麼像廢水。所謂「唇槍舌戰」對我們的公寓造成的損害已經讓我們不想修補了。

「西諾,衛生紙沒了!衛生紙--也--沒--了!」

「波菈莉絲過去了!」他說。

黑貓逕自跳進廁所--從我透過廁所門踢歷史學會的廢物的那一腳孔--背上駝著它自己的牛奶盆,裡頭放著幾張面紙。面紙一部分被咖啡浸濕了。

我嘆了一口氣,拿起紙捲了一只紙刀,放回盆裡。

黑貓知趣地往外走,往西諾那去。


兩分鐘後,黑貓回來,但這次牛奶盆裡是一包面紙。我滿意地微笑。


我把尿隨便擦了一下,穿好牛仔褲。不經意看到面紙上寫了一小段字:

「妳記得『北極星』嗎?」

我皺了眉,重新脫下褲子,把「北極星」三個字沾了點沒擦乾淨的尿。

「回來。」我叫住剛要出去的黑貓。「這個。」

我把那張面紙揉成一團放回盆內。

北極星--波菈莉絲--一樣知趣地走出廁所。

我微微一笑。


【神經迴路:Cyno(西諾)】



看著臭貓--『你才臭。』波菈莉絲透過迴路說。

他媽的,我忘了把開放神經迴路關了。

看著波菈莉絲把那張紙駝回來,我只想笑,但有種莫名的憤怒。我的胸髓T5位置的捆劍布印上有尿漬的「POLARIS」三個字。

他媽的,這臭女人這次玩笑開得有點過頭了。不過我淺淺一笑,因為這代表她知道誰命名波菈莉絲的,並且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所以我的「千祭萬唱」生成塗層。

我煎了兩顆蛋。一顆給貓,一顆給狗。

「幹,又來了,怎麼會有狗?」

不知道為什麼我煎了兩顆蛋。我蹲下來,兩顆蛋都給波菈莉絲。

她感謝地舒張瞳孔,我透過她的瞳孔迴路,看到「P---ARITY」的字樣,貌似是印在寺學會的計時器上,羅馬數字標註時間,時針指著十二點,短軸蓋住字樣的中間。


【白天之前】


我把老托的雪上摩托車停在學會的圍牆邊。

以往寺廟的門口站滿遊客,下大雪的時節連練武人的聲音都沒有。

「我車子停這可以嗎?」我往後看,卻只有老狗,那個叼著電子菸草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老狗像覺得停這裡無所謂。

我把小拖車卸下,拉進學會。

大概是拖車的聲音,讓本來已經夠安靜的寺內發出比寂靜更寂靜的不悅感。

「不悅只是一個鏡像體驗,你要體驗它,因為它是你的一部分。」一個老沉而比整個柏林還不靜自威的聲音透過冷空氣的鏗鏘聲,直擊我腦門。

「...釋大師。」牛奶結冰了,我遞給他一瓶。

老狗跑去大學者的身旁,高興地轉了一圈,很累地趴在他身旁。

釋大師是歷史學會歐洲分寺的大學者,他用帶口音的英文跟我說:「你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你覺得不悅嗎?」

我差點就說「是不是因為你擅自駭入我的封閉神經迴路?」但下一秒我就覺得奇怪,我在想什麼?什麼迴路?

「我知道,你是用猜的。」

「我不用猜,我是讀你的表情。」

『讀空氣嗎?』我腦中出現日文的「空気を読む」。

「我不會讀空氣,你忘了嗎?」釋大學者淺淺一笑,笑得挺僵硬。自從他因年邁失明後,他就變得不大會表情。他倒喜歡這樣。

「不要再讀我的思緒啦。」我知道他不可能讀我的思緒,他這樣講是因為我曾經用「讀空氣」嘲笑「歷史學會」某些人的態度。

鐘響了,沉鳴聲撞破現實一般。老狗跟著嗆了現實幾聲。

「自從這場停不下來的雪,這裡也不可能回到以往有主殿時的功能了。自從歷史學會......進駐......這裡,你也不想回來了。你在我座下學習的那幾年,出 了好幾個大弟子。在你閉關的那段時間,甚至有幾位成為席上座。時間只是概念,那座鐘我換了。」

以前的鐘不會響。

我看向鐘,拉丁文字母標示時間,感覺很久沒看到這種鐘了。時針指著正午十二點,似乎擋住一小行鐘面上印著的字。

「『P..ARITY』。」

「『POLARITY』。」釋大師解釋。「上面印的字是『POLARITY』。『PARITY』是『等質性』,『POLARITY』指得是『極性』。」

「剛好意思相反。」我說。

「不,不是相反,是互謬。」釋大師很在意定義這件事。

聽完大師解釋,我卻想像不出「POLARITY」的意思。

我看著鐘上的字入神,渾然忘記歷史學會的人要回來了。

「老十,走了。」我叫狗跟上。我跟老師父揮別。他臉上帶著微量疑惑,皺了一邊眉,不曉得是不是又忘記怎麼做表情了。看著他微妙的神情,師父好像回到年輕氣盛的時候,對著我肯定又質疑地微笑,那種當頭棒喝的微笑。

「......慢走。切記,一切都是鏡像體驗。歷史學會與否,你都要學會在情緒上築起一些架構,控制是前往心神自由的必經之道。」

「了解啦師父,道可道,非常道,對吧?」我引用他不喜歡的道家說法,他覺得太模稜兩可。

『道可道。足已。』他以往會這樣說,但他反而說:

「常回來看我啊。聽聽鐘聲,打坐練馬。」

我做個單掌揖,掉頭開門。

還好學會的人還沒回來,早上去探勘的史查會都是些人渣。大概是被大雪耽誤。

柏林像是聽到我的慶幸,突然開始撥霧開雲。久違的太陽一點點進入現實,我說:

「他媽的。墨鏡呢?」

我翻了一下雪上摩托車的坐墊箱,好在有一個骯髒不堪的雪鏡還可以用。這種冰天雪地裡雪盲可是會要人命的。

老十...嗯,誰是老十?那隻狗的名字嗎?我聚精會神地在神經迴路裡思尋。難怪釋老頭的表情奇妙,我自己都不記得這隻狗叫什麼了。「老十」,誰會為狗取這種鳥名字。

老狗吠我,我清醒過來。我躍上摩托車,發動後踢了一腳不情願的發動機,發動機嗆了兩口後停止轉動。

「...操。老十,可能要你拉車了。」


老遠開來一台黑綠色的老軍車,聲音還沒到車子就到了。這倒不像歷史學會的破硬體平常的表現。什麼時候戰爭期用的老車可以有聲音迷彩的功能了?

戰爭機器跟老了的釋大師一樣少了丰采,但裡頭出來的人是風雲煥發一般。

「...嗚!」我掉頭就拉著老狗走,老狗發出被意外拉扯的嗚咽。

「這不是釋大學者的首席弟子嗎?」那位為首下車的金髮大衣男用生硬的德文對我說。

我回頭,左手扯下雪鏡時故意豎起中指,慢慢拉下,「唷,派羅。你什麼時候會開車了?」我用中文回他。

他回以流利的中文:「車廂裡還有位子,特別來載你的呢。」

我說:「謝啦,不過車廂應該已經沒位子了吧,照平常來講裡面應該裝滿偷拐搶騙來的東西吧?」

「你真清楚。」駕駛座出來的褐髮大衣年輕女人對我敬禮,派羅示意不用敬。他拇指往後指一指年輕女人了然地走去車後。

一般來說,從車廂出來的會是一箱又一箱的金屬箱。但這次有點不同。取代一箱又一箱的歷史典籍和語言文庫的是,一位歷史學家。

「這是我們的《聖經》。」派羅信口說。

「好久沒用中文聽到這倆字了。」我嘲諷他。

「那麼應該說,他是我們的孔子嗎?」他繼續說。

「孔子不是一本典籍好嗎。你要說的是《論語》吧?況且這個老法西斯怎麼可能是儒家的,再怎麼說都是《太極圖說》吧?」

他們倆個歷史學會的人同時笑了。

年輕女人把被反手綁住、嘴巴堵起來的老頭駕到車首。

「你現在可以說話了。」派羅說。

老頭把堵注嘴巴的白布吐出來。他喘了幾口氣,對著我說:「好久不見,老十。」我皺眉,差點沒笑出來。

派羅說:「過來。」

我回說:「你確定?」手已經往口袋裡的鑰匙伸去了。

派羅說:「不是在跟你說話。」

他看向我身後,我也看向我左後方,但右手將鑰匙捏得更緊。

老狗緩步向前,好似聽得懂中文。

那個老頭看到老狗,像看到四條腿的《聖經》--不對,四條腿的《周易》。

他竟然哭了出來。

這個老渾蛋,殘忍不堪的戰爭臭將,竟然擺出脆弱真誠的臉--對一隻狗--也不是對著人。但老狗這個叛徒,卻欺步上前,在蹲了下來的老人面前坐了下來。老頭想摸,卻又不敢摸地,好像怕一破就碎那樣珍惜地對著一隻跟他年紀相仿的狗,哭著顫抖。

在他泣不成聲的咬字裡,我約莫可以捉摸出幾個我不懂意思的字,似乎是在用破碎的拉丁文講話。其中一個字眼讓我頭皮發麻:「...『庫魯庫斯』。」

那是拉丁文「十字架」的意思,也是「老十」名字的真正緣故。我腦海中經常拼到一半的老狗的名字,我就就著那半個字的記憶叫它。久而久之我改叫他「老狗」,因為比較好記得。

「蔑特,」派羅叫我的名字,他在認識我之後就不斷叫錯我的名字,但發音類似我就算了。他平常不會叫我的名字,只有以前一起在大師座下一起修習時會這樣叫我,尤其是對試的時候。我的右手不自覺地開始摸著鑰匙的形狀。

他右手往大衣裡一摸,我抽出口袋裡的右手,三把鑰匙分別從拇指以外的幾指縫中岔出為刃。右腳已經呈發勢待開槍後走低拉近距離。

一觸即發之下,派特及時舉起左手,張手對我,一副作勢「停下」的和平手勢,但右手還是緊緊深入大衣內裡。

幾秒過去了。

「......Acta Non Verba。」派羅淡淡道。我的眼睛往年輕女子的硬帽沿上瞥了一點,上頭積雪多了一些。

「你還是一樣激動呢。」派羅冷哼。

老頭喃喃自語「而非言語...言語...語言...『行動而非言語』。」他遲緩地翻譯完那句話。

大雪重新落下。不知是不是因為神經緊繃或已太久沒練習呼吸控制的關係,一切看起來好似更明亮。我緊繃神經讓感受系統變得清澈尖銳。老狗乾咳了一聲。「蔑特,聽他說。」老頭用殘破的英文對我說。

我帶著百分之百的疑慮看向他零點一秒,然後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派羅在大衣裡的右手上。我不得不小心,以我對他的認識,這傢伙在對招時什麼招數都敢使。

派羅最終用淺淺的哼笑打破僵局,在我分神的零點一秒,右手手套邊慢慢捎出裡頭的白色物件。

一張紙。我皺眉。

他單手抖開那張紙,我透過霜雪看見文件底部是歷史學會的公章。

他慢慢提回左手,改換伸出右手,作勢要讓我看清楚那張紙。我不為所動,但稍微不那麼繃了。

「這歷史學會的正式函文,上頭還有柏林市長的簽名。」他改用德文說明,好像比較有正式感。

我沉默了兩秒,「然後?」

在寺簷上的雪加重後往下掉了一大塊。落雪的聲音讓整個場面更不愉快了。

「這是政府和學會的正式函文,依法要徵收你的所有財。」

「這次要什麼?《史記》?《神曲》?《黑色的詩》?還是《湯姆歷險記》?啊對,我忘了,這些都在你們那噁心的倉庫裡,泡在尿水裡。」

他終於像人一樣發自內心地說話:「不,我們要的是它。」

我看向他眼神示意的地方,是老狗。

「什麼意思?」

「老頭,解釋。」

那老頭把時間當空氣一樣吸進呼出,他吐出霧氣的緩慢,足夠讓雪看起來像是倒著下。他忽地開口:「庫魯庫斯,是我的老朋友。」

「它是你的了。」我信口答應。右手把鑰匙在食指上轉了幾圈,握回手裡,像是忽然停戰一樣,雪又繼續下著,我轉身準備要走。

「慢著,蔑特。」

我才發動引擎,派羅叫住我。

「這個還你。」他再度伸手進大衣裡,不過我這次沒有戒心。待他重新伸出來,那個東西已經在我右手手裡。他丟得準,我接得穩,有點讓我回想起還在同一師門一起修行時的模樣。

我往手裡一看,是一塊項圈。像是以前美軍軍人會發的「狗牌」,共有兩塊繫在一塊。

其中一塊,刻著「Crux」,是拉丁文的十字或交叉點,發音起來就是「庫魯庫斯」。記憶裡老是只出現「Cru」,嘴裡唸出來卻是「老十」,我從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明朗了,照以往的星相學,南極的指向星座就是一個十字型的星座,叫做「南十字」

另一塊,刻著「Cyno」,是拉丁文狗的意思,剛好,也是我的宿敵--那個女人的前縮名。

「秀菈(Sura)要我傳話,」派羅說,「梵諦岡、美國和星圖會都準備要停戰了。」

「這場大雪終於要結束了。權力體系們都度過了友情的淺灘,戰爭本身就是一種徒勞。」年輕女子不鳴則已,一句話引用了《雪國》的兩個名句,讓我分不清她是歷史學士還是吟遊詩人。

我看著狗牌忿忿道:「那兩條腿的『賽諾(Cyno)』,」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是看著派羅,也不是看著老頭或那女孩講,而是看著老十講:

「跟她說:『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為什麼每個白天之後會夢到她的緣故。』」

我停頓了一 下,整頓一下思緒:

「跟她說:

『「波菈莉絲(POLARIS)」向妳傳話』。」





【下期待續......】

這是實驗室,歡迎各位Homeless Cosmopolitans,意指「無家可歸的國際客」。在文字裡無家可歸是很正常的,就如同我自己從不喜歡有家可歸。這是一種人生狀態、這是一種生活模式、這裡只在乎:【不做選擇跟做出選擇有著同等的高尚】。 這裡是我個人創作工作室Studio WKL--走吻學工作室--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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