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老師家樓下的露天茶檔叫了兩杯聽說用了女老闆娘穿了五年的絲襪作為茶隔,濾出的熱奶茶特別有味道。陳老師問我為甚麼能忍受她這幾個月來嘴巴的不乾不淨。我回應
「同事嘛!同事彼此應該互助互愛和互勉嘛!」
此話一出口,後悔莫及。喝完那杯老闆娘絲襪殘留下來的肉香特濃奶茶後,被陳老師強硬地拉著到她家裡一睹她那位好賭如命的丈夫留下的連串好事。家門被收爛帳公司外判的摩登丐幫潑了紅色著名品牌的“立邦”乳膠漆油。紅色大字:欠債還錢,血債血還!然後有一堆可能連中文辭海都沒有,用門字做部首,門裡面用一些中文字拼湊起來,一看便明白是廣東沿海這方水土的粗口及侮辱性詞句。原來廣東臟話是用門字搭建起來的。有動詞也有形容詞,當然不會缺乏專有名詞了。跨過陳老師的門檻,進入細小黑暗混亂的房間里。地上散滿兒童的塑料玩具。她說兩名兒子被賤男人拿去當抵押,可能已被販賣到不知那裡成為“煲仔飯”的主要材料。我不明白她所指,她誇張地喊說:
「煲…仔…仔啊,我的仔仔啊…他們會吃人肉的!煲仔飯啊!」
我徬然大悟地搖著頭說不可能。好賭如命的男人,可以拿親生骨肉去抵押換取賭桌上的籌碼,這種連禽獸都不如的行為,真的像尼釆所言:「這片大地像一層皮膚,上面長有很多不同種類的細菌,其中一種叫做人!」。這是她的宿命,沒有任何可以解決的方法,她愛上不該愛的男人。早在結婚生兒育女前就該知道這男人的天性,好賭好色好酒好嫖好大煙,染上其中一種口味都不得了,這名丈夫嫖賭飲吹四味齊全。輸了錢去嫖,贏了錢去嫖加上醉,醉後抽大煙,事後煙當然是說是在某陌生妓女肉體上發洩後的那口男人必需品;連鎖反應周而復始不斷的循環。後果就是陳老師口中大吐的苦澀與惡臭殘羹與一道孤島冬天時令食譜必備的“煲仔飯”
坐在細小狹窄的廳中央那套可供兩人就坐的沙發里,用我的耐性與屹立不倒的堅忍,聽了陳少霞老師在我耳門前用她抑揚頓挫,富有感情,時而悲壯時而哀怨動人的腔調,訴說了從她懂人事那年到這刻坐我身旁的經歷。外面天色已隱,華燈上了好一陣子。肚子喊著需要補充氧份的警號。我強硬地拉起陳老師,邊走出她家門邊打斷她像意大利歌劇女高音般長氣的嗓門說我要去吃宵夜,希望邊吃邊繼續聆聽她對未來四十年的展望。
首次瞅到陳老師的牙齒,不是在她沒完沒了的吐苦水時而是在她疏於練習僵硬而靦腆的笑容里。這一天是我耳朵聽到港式廣東話之數量比過去一年積累的還要多出幾千句,包括路人甲與女友吵架和在茶餐廳午飯時身後那桌八妹八婆在盡言訴說“男人”的壞話在內。
下課後我必須走到校內飯堂,等待陳老師在課堂上對著一眾陌生男女孩童還沒有盡興的余勢,用她不知何時重新鍛鍊好的笑容開始對著我這個在她眼裡可能是垃圾回收箱的物種暢談她的愛情觀與人生觀,還有她對愛的期盼。陳少霞是一個浪漫的女人,她的浪漫在於她那張怎也不能停下來稍歇一會的嘴巴,讓人有一種衝動想去用自己的嘴巴把她的嘴巴給永遠封死。她說前天找到丈夫,兩人終於達成離婚協議,兩名兒子她堅決要拿回撫養權,雖然兩兒子目前下落依然不明。在談妥一切後,早已報警的陳老師送別因涉嫌販賣人口而被警察帶走的丈夫。幸好她沒有當眾掌擱這位沒出息不是男人的男人十多巴掌。這位被帶走的男人也沒當眾跪地上像個窩囊廢。我主動走到男人面前在他被抽上籠子般的囚車前遞上一包良友牌香煙。他怒視著我和他的前妻,惡毒的眼神包含了兩句心裡話
『你敢上我的老婆?等我出來後你就知道個死字是怎寫的了!』
『謝謝你強悍的報仇意識。這樣才像個男人而不像個廣東話叫廢柴的死物。我等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