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幼離世的外婆,於有限的記憶裡,模糊是個新潮又直率的人。多年前,母親憶起往事,對我說,「外婆看見你時,覺得你真的很醜。還有鄰居也都這麼說,當時我受傷了好久‥」
童年沉浸在「有一種餓,叫爸媽覺得你餓。」而不自知的時光,那時,父母總用滿滿的愛誇你「吃得真香。」好似你呀,就是全村最靚的崽,閃爍著光芒。後來母親總是忙,自己像個男孩一樣,跟著爸爸和哥哥一起長大。
直到近幾年,卸下了十多公斤肥肉的行囊。也因一場二十多年「美食世界盛大巡禮」獲得一輩子的紀念品— 一條條肥胖紋。然而,在我的心裡,我仍是那個肉肉胖胖的女生。
在媽媽憶起那段過往的同時,爸爸緊急救火地表示「外婆在天上一定很欣慰,她當年並沒有一語成讖。」只能說,我們在父母的心裡,除了永遠是孩子,也永遠是他們眼裡最靚的崽。
也許老天爺開了空前的玩笑,讓我誤打誤撞進入了,不只在父母眼裡,甚至在學校、在路上、在社交網絡中,最靚的崽,齊聚之處。剛開始滿是驚嘆,眼前不知擁有多久經歷的人,都像被時光眷顧,顯得自己那麼,格格不入。
接著東施效顰四處跟風,刷下一筆筆可觀金額。自我催眠那是神農嘗百草必經之路,但如今回頭看,更多是無畏的浪費。一直到,找到了自己最舒服、最喜歡的樣子。
「妳很瘦耶!」「妳很漂亮。」偶爾令我黑人問號的謬讚,成為不知如何回應的客套。因為在我心裡,我還是那個肉肉胖胖又滿臉豆花的女生,即使如今,我仍不時的,在跟頑劣的粉刺痘痘抗衡⋯⋯
也許是美女如雲導致審美疲勞,漸漸的,世上對我來說,只分兩種人,打扮過的人,和沒有打扮的人。我一直認為,每個人都很美,且美的獨一無二。
後來,我覺得,大地色最合適,減去層層堆疊的精緻,剛剛好的完美是略有瑕疵。朋友無心一句「大夏天還一身黑漆漆,」但那是,我最喜歡自己的樣子。
回想過去,也許自卑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放大呈現,曾有好長一段時光,我擁有著不比任何人少的不自信,卻妄想眾所矚目,大放闕詞嘩眾取寵。直到,停用了社群軟體,才漸漸聆聽內心的聲音,找尋自己。
然而,這種放下,也會帶來副作用。
無關好壞,但確實不同。喜歡宅家、享受獨處,樂於在角落默默聆聽支持,勝過於被關注(甚至害怕被注目)。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不要過度相信天賜的福氣,但體會到這一點,卻需要時間和經歷。對於顏值不那麼高的人來說,原本就有更多機會看清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由於沒有特別地幸運,所以常常特別地努力,因此更容易相信透過後天努力獲得的東西,也更容易相信自己的努力。—蕭綽《幸好不漂亮》
閱讀這本書時,自己就像作者蕭綽筆下那「沒被老天特別關照過的女孩」,卻能按照自己的節奏成長。
然而,事過境遷,回想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誰能說,又怎麼能說,自己的人設從沒受老天爺特別關照呢。因為幸運地不是世俗的漂亮,能在懵懂的日子裡,不管不顧橫衝直撞。那些焉知非福的塞翁失馬,讓我成為現在平靜的自己,欣賞自己喜歡的漂亮。
若干年後,倘若未來的自己還有機會回顧這篇文章,希望妳,不要笑我。
但我也希望妳有能力笑話,那代表,妳變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