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刺鼻的焦味,車子引擎怒吼掙扎著拉著車子在爛泥中試圖往上。
在這幅巴拿馬的奇幻畫面裡,我自然(?)是跟同事們坐在咆哮的車內,看司機如何運用技術(和咒罵)奮力驅使車子試圖爬上一條由爛泥構成的滑坡路。
這日我們包車由聖塔非出發,穿過山區要到另一頭的村落做訪談。另一種行車選擇是下山繞到另一個省再上山(光是單程可能要用上半天),但路況會好上許多。顯然同事們覺得穿山比較省時。
巴拿馬所有的山徑,幾乎都是沒有鋪表面瀝青或水泥的泥路。如果那陣子有下雨,泥路就會轉成泥水路。
說是行車、我覺得倒像是乘船,車子四個輪子在四輪傳動驅動下,不斷的在泥水中打滑。
一車同事們看起異常淡定,我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但萬分驚恐的看著因車子的側滑、邊坡上的植物不斷在我視線中放大。
車子賣力扭動,而我窗外的邊坡已經近到我可以開始數有多少種植物時甚至考慮要不要就地找掩護,終於邊坡又慢慢離我遠去(車身往另一側邊坡滑去),我卻是完全無法鬆下那口氣。
我們的車子可不是只有開啟四輪傳動而已,在第一次試圖上坡未果我們後滑回坡底後,司機已經為輪子上了雪鍊(在台灣叫雪鍊、在這終年無雪的國度應該叫做泥鍊吧我想)。前後為了這個坡道該耗費了接近一小時。
相較於我的緊張(即便表面或許不明顯),其他巴拿馬人看起來仍是一派輕鬆,聊些言不及意的事。這時包車的我們不是該問一下司機「這是常態嗎」「這樣正常嗎」的問題嗎?
憑良心說,我也想不出問這些問題有什麼幫助。
在台灣的氛圍,太多人會七嘴八舌的出主意,但多數是在拋問題,而不是真的解決問題。
所以我們每每要做一件事情,最累的不是為自己增添勇氣,卻是在於去搬開別人放在你未來道路上的石頭。「這樣對嗎?」「那樣好嗎?」「會不會有危險?」「要不要讓別人先做做看?」
以上述同樣情況為例,如果載的是一整車臺灣人,大概是瘋狂的用問題砲轟駕駛:「車子沒問題吧?」「行不行啊?」「這台車的四輪傳動可靠嗎?」「我們一定要走這條路嗎?」
這些問題除了會讓司機覺得很焦躁,其實一點建設性都沒有。
認真想來,許多問題,發問者自己都沒有想像一下提出這些問題的意義何在,說出口或許只是想要一點參與感、或證明自己很厲害(?)
我們常覺得電視上的新聞記者問一些愚蠢的問題,最終大家都有同樣的毛病。
而巴拿馬人……
說他們漠不關心也好,置死生於度外也罷(其實我覺得是日常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件),總之就是每每遇到「特殊」情況時,都很淡定,彷彿我們只是聚在一起在喝下午茶般。
他們不會一起想辦法、也不會用問題轟炸處理的人,彷彿「相信別人會解決問題」就是所有問題的最佳解答。
我很難說我覺得這樣比較好,出差整理裝備時會很討厭所有人都不幫忙、時間莫名拖掉的感覺。
不過,在自己完全不可能幫上忙的情況,保持自己的淡定,或許真的是能幫上最多忙的事了。
在巴拿馬多數事情出問題的時候,我這個外國人的確幫不上什麼忙。我既抬不動車子、也不可能躺在泥地上捆雪鍊,只能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干擾現場,所以有時候遇到讓我緊張的情況下,我演化出用有點誇張的笑容(平常絕對沒有這樣的表情)來掩飾情緒的作法。
淡定,其實是面對很多措手不及的狀況下,一種比較理想的狀態。
不要驚慌,才有辦法思考和解決問題。
或許後續的作法和巴拿馬人不同。
不過,淡定真的是我在巴拿馬學到很好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