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不明白

上週六，我有個機會公開分享這些年裡瘋狂去日本，用新台幣換來的旅遊心得。有一年12個月裡我誇張的有13 個日本入境章。移民官一臉懷疑的盤問我的工作，我把航空公司的員工證拿給他看。

“ Boyfriend here? ”

“ Yes. He works for your government.”

他若有似無的露出淡淡微笑擺擺手放我走了。 （註1）

當日聽眾都被我去日本超過一百次的數字嚇到，沒人跟移民官一樣馬上想到這個可能。不論飛行工作也好、私人休假也好，總是設法去東京。後來異國戀情結束了，對日本的興緻不減反增。我抱著「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的微妙心情上網交日本筆友，沒交到新男友，卻意外得到了一個默契十足無話不談的日本好姐妹，友誼持續至今。養成動不動就飛日本這奢侈嗜好後，我異想天開的想找個可以在日本長期居住的理由，跑去申請早稻田大學的研究所。申請上才發現花費太高，根本唸不起啊！痛定思痛自己吃米不知米價，轉戰申請美國留學的結果，反而拿到全額獎學金還有生活費。沒有去美國唸書，你根本不會遇見寫這一篇的我。

現在寫分手寫的雲淡風輕，當時年紀小不經世事又重感情，失戀總是驚天動地。收到日本男友分手信的那天，我正要去飛洛杉磯。上了飛機我躲在洗手間裡哭，這時聽見座艙長廣播客人到。我抹去淚水，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毫不猶豫地秒速掛上燦爛的微笑向人問好。唸社會學之後才知道原來為了工作埋藏真實情緒的行為，有個專有名詞叫情緒勞動，而這竟在日後變成我的專業領域。（註2）

這天，氣急敗壞的女孩恨恨的進門就劈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

「上次妳跟我說我跟前男友不會復合，可是我後來有去問別的塔羅老師，他說會復合啊！說上個月就會復合！可是到這個月他還是沒有來找我，而且剛朋友說他已經交別的女朋友了！為什麼那老師說會，妳說不會！為什麼我們沒有復合！！」

來找我的人太多，我往往沒辦法把聽過的故事與當事人的臉兜在一起，不記得她上次找我抽牌時我們談了什麼。一開始我原以為她是說反了，我是那個說會復合讓她期待落空的人。等發現不是，你可以想見我心裡真實的 OS是：欸，可是這樣你應該要去找那個說會復合的老師問為什麼吧.......

她抽出的牌上，一顆被三把劍硬生生刺穿淌血的心。愛神虔誠的信徒們啊，或許都有過微腫而充滿血絲的眼睛，都曾經歷如此狼狽倉惶的時刻。

「許多美好與嶄新的機會，都可能源於失敗的戀愛。只是當下的妳不見得明白。」

我在心裡默默玩味了一會自己的過去，輕輕地對女孩說。

這張牌的翻轉，唯一的關鍵是時間。受傷的心即使被繃帶溫柔包裹起來止了血，也無法保證不會留下疤痕。在風雨飄搖裡，等著雲散天晴的另一片風景。

我看著她咬著唇不說話，心想她也許又會去找另一個塔羅或什麼的老師，希望能聽見如她心意的答案吧。

啊，年輕的時候我也會如此執迷的。這輩子為了愛，可好比林黛玉的絳珠還淚，不過曾有灌溉之恩於我的不只一個賈寶玉，還過的眼淚債可不少。

而奇妙的是，在我的人生裡，所有心折委屈的時刻，無一不埋下了種子，日後總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只是當時不明白。

註1：單身女子入境日本特別容易被細查，懷疑是不是來從事非法交易。在日本能當上公務員是件不得了的事，在航空業工作也受尊重，所以我只要被問都一定會把這兩件事情拿出來說。

註2：這段後來常變成我演講時會用的梗。真是該去送給那無緣的前男友「惠我良多」的匾額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