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媽,排這樣可以嗎?」穿著小熊圍裙的雨瑩,將架面的蘿蔔一一排列整齊,這種枯燥乏味的工作,三天兩頭的就要來一回,但是為了保存寶貴食糧,小媳婦般認命的雨瑩,不敢吱聲全部配合。
一名年約五十的和善婦人,身著紅色圍裙,在另一側的架邊,手腳俐落地幹活:「好好…行行!OK!OK!」她頻頻點頭回應雨瑩的提問,略微福態的忙碌身軀,來往不停地勞動著。
糟心煩擾的雨瑩有些浮躁,纖細身軀透露著消沉氛圍,她歪著可愛的小腦袋,對著一步之遙的中年婦人提問:「玉媽,我有件事啊…一直找不到人商量耶…」除了生性冷淡的雅舒,所有人都對著照料三餐飲食的謝玉芝,尊稱一聲玉媽,他們幾個人在此相依為命,已經孤立無援三十幾日。
玉芝點頭,腦袋裡琢磨著待會兒要晒的鹹魚,回應雨瑩:「說啊!說啊!」微風吹拂過她微捲的短髮,暖暖冬陽落在她身上,若不是地點場景有些突兀,她跟一般家庭常見的和善媽媽沒什麼差別,親切臉龐有淺淡的歲月痕跡,眼角幾絲笑口常開而形成的魚尾紋。
雨瑩小心翼翼地張望週圍,就怕被人知悉她的小秘密:「就是啊…那個啊…君鴻啊…妳知道吧?」謹慎的她將烏黑髮絲攏齊於耳後,確定當事人不在現場後,大方說出心中疑慮。
一刻也不得閒的玉芝,動手將擱置空地的摺疊桌一一張開:「知道啊!知道啊!」這幾張晒食物用的桌子、架子,是由君鴻這勤力的好孩子幫忙抬上來,她沒有一刻忘記。
雨瑩放下手中的蘿蔔乾,略顯遲疑地說出心聲:「我覺得啊…這陣子以來啊…我對他的印象改觀很多耶…」君鴻本來是汽車美容坊的員工,之前雨瑩不太留心這個不起眼的男孩,對他的印象就是性格有些痞,香煙抽很大。
可是最近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情,讓她逐漸對君鴻改觀,看著君鴻煙也戒掉,講話愈來愈有內涵,不再覺得他是一個反應遲緩的呆哥。
玉芝有口無心的附和:「嗯、嗯、嗯…」她看天氣這麼晴朗,她還想順道晒晒鹹豬肉,在生鮮食物損壞之前,盡其所能的保留下來,是她最重要的工作與願望。
雨瑩嘟著紅潤的粉嫩小嘴,有些為難:「之前他有試圖想要約我啊…可是我都沒答應過…」君鴻每次看見雨瑩經過停車場,總會藉故搭訕個幾句,說些不著邊際的笑話,那時候的雨瑩,只覺得君鴻言談空洞無趣,總讓彼此很尷尬。
外貌出眾的雨瑩,當時不乏追求者,但她只想趕快下班,趕快回家跟心愛的貓咪玩耍。
清麗娟秀的雨瑩,壞習慣地用手指絞著T恤下擺:「現在…突然覺得自已有點後悔耶…」
自從天譴日後,幾個人相依為命的過生活,她才發現君鴻是這麼值得倚靠的一個男人,而且愈來愈精明能幹,不曉得他是腦筋突然開竅,還是多出不少時間看書,人逐漸變得聰明伶俐,君鴻每天都在進步,她昨天還撇見君鴻在翻英文字典,讀得津津有味,並不是裝模作樣的在耍酷。
「是哦…」玉芝專注地替蘿蔔乾翻面,年輕人的煩惱她不太懂,頂多做一個沉默的好聽眾。
「玉媽,他幫助我們這麼多,又這麼能幹…如果我因為這樣答應跟他約會,還是對他有好感,這樣會很現實嗎?」穿著小熊圍裙的雨瑩佇位不動,提出困擾許久的問題,她覺得自已對君鴻…好像有一點動心。
玉芝頭也不回,依然專注於她的手作醃漬物:「會嗎?君鴻是個好孩子呢!」
雨瑩綻放甜甜微笑,露出整齊貝齒:「我也這麼覺得,玉媽也有同感,對嗎?」
「嗯嗯…是啊、是啊…」年輕人的曖昧情事,就讓他們自已去處理,玉芝抱持著聽過就算的心態,不打算給予任何建議。
眉開眼笑的雨瑩,蹦蹦跳跳地跑到玉芝身邊:「玉媽,君鴻有在妳面前提過我的事嗎?」世界發生了這麼危急而恐怖的災難,著實令人覺得遺憾,但她才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就讓自已陷入自怨自艾的局面,日子總是要過下去呀!
玉芝總算抬頭,分心看了雨瑩一眼:「啊?什麼?嗯…沒有啊…沒!」
雨瑩挽著玉芝的手臂,不死心的追問:「玉媽,妳認真回想一下啦!他最常找妳了耶!」君鴻不是跟亦齊打混、聊天,就是找玉芝問食材、設備的事情,與雨瑩私底下的接觸,因為他事務繁雜反而減少許多。
玉芝腦袋裡只惦記著肉乾、鹹魚,哪有空記得君鴻說過的所有話:「嗯…啊?沒有…沒有!」君鴻找她,也只會問”食物腐敗會很快嗎?”、”有什麼東西壞了嗎?”、”有什麼要幫忙的?”之類的關切話題,並不太提及私人事情。
雨瑩看穿魂飛天外的玉芝,壓根兒沒在聽:「玉芝媽~」她苦著臉,水潤星眸裡有股女人的怨。
佯裝無意的玉芝,熟練地在圍裙上抹抹手:「嗯?什麼?什麼?」食材保存的工作,總算暫時告一段落,心想這兩個孩子”為情自困”,這無法靠別人來解套。
雨瑩紅撲撲的粉嫩臉蛋堆滿不確定,她懷疑君鴻是否對玉芝下了封口令,不許玉芝與她討論這方面的事情,自從發生那件可怕的意外後,就是君鴻一肩挑起照顧大家的責任,玉芝非常信從君鴻所說的任何話。
雨瑩像洩了氣似的皮球,暗自落寞於找不到同齡女孩談心說笑,年紀相仿的君鴻跟亦齊,每天都聊的很開心,總能找到新奇事物一起嘗試,而她每每找玉芝作伴聊天,最後總是落得幫忙作廚務的下場,至於雅舒…雨瑩質疑有誰能與她對上三句。
雅舒是他們這幾個人裡狀況最差的,雨瑩擔心她是不是快崩潰了。
放棄糾纏玉芝的雨瑩,盤算著稍晚要去找一本還沒看過的書,解解悶、排遣寂寞,不然成日關在這座龐然建築物裡,她都快悶出病來了,真希望能有救援隊趕快出現,還是不管誰來都好,是隻貓咪還是小狗都行,她無聊透頂了!
百無聊賴的雨瑩雙手撐腰,看著地面漆著斗大的”SOS”記號,不曉得從上空看得到嗎?雨瑩不自覺地抬頭張望。
雨瑩的靈敏視覺,捕捉到空中那一抹奇特的飛影:「玉芝媽,妳看…在空中!妳快抬頭看…」雨瑩眨眨如羽扇般的眼簾,莫非自已產生了幻覺?!空中飛行的是人還是鳥?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大的鳥!而且那詭異莫名的”飛行物體”,愈離愈近。
在空中飛行滑翔的”怪物”愈靠愈近,眼看著就快失速,撞上樓頂高聳的招牌:「啊~!」兩個糾纏在一起,不曉得是鳥是妖的生物,果真在極度不穩定的飛行狀態下,結實地撞上十多尺寬的帆布竹架,雨瑩不自覺的尖叫出聲。
目睹全部驚險過程的雨瑩,又叫又跳地拍著玉芝肩膀:「哇~~~掉下來了!他們掉下來啦!該怎麼辦?要去看看嗎?」心中忐忑不定的她,不明白應該開心雀躍還是驚聲尖叫,她猶豫著該拔腿逃命,還是靠過去看個究竟。
有時候她真恨自已舉棋不定的性格,緊要關頭總是優柔寡斷。
「雨瑩、玉媽,怎麼了?!」原本在屋裡拆解機械的君鴻,聽見雨瑩的尖叫,登時三步並做兩步,火速跑上頂樓來查看情況,就怕她們發生意外。
「天使帶著耶穌顯靈了啦!」玉芝手裡緊握著兩塊蘿蔔乾,瞪大雙眼如銅鈴,詫異的連眼睛也不會眨,對著君鴻報告她親眼所見的事情。
「啊?」君鴻抽抽嘴角,玉芝被晒暈頭了嗎?他沾著機油的手指搔搔臉頰。
「什麼東西啊?」君鴻隨手取來習慣掛在後口袋的毛巾,抹乾淨手上的油污。
雨瑩一手緊緊握拳,另一手比著”怪物落地”的方向:「那…那!那邊啦!」她急得結結巴巴,連話也說不好,差點咬了自已舌頭。
君鴻順勢望向遠處,彷彿有兩個人影糾纏不清,雙雙倒臥在地,身手俐落的他,快步奔跑靠近:「喂~你們…還好嗎?」跑百米要不了十五秒的君鴻,飛似地抵達墜落現場,雙手撐膝蹲低身子,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拜託…有沒有剪刀,幫忙剪一下…」氣喘吁吁的恩霈與臉色慘白的意遠,精疲力竭的側躺在水泥地上,兩人姿勢奇特的卡到動彈不得,她舉高自已的手腕,要求來人幫忙解開。
她果然高估自已的飛行能力,他們兩人極端勉強的死撐,總算抵達某個安全地方,雖然過程驚險像在玩命,但至少他們甩掉葉慈偉那堆人面禽獸了。
君鴻火速掏出放在口袋的工具鉗,協助兩位天外飛來的怪客解開束帶。
重獲自由的恩霈,推推壓住她腰側的意遠:「大叔…你壓到我翅膀了,讓開啦!」恩霈一個靈活翻身,滾離開四肢發僵還無法自主的意遠,她逕自攤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汲取新鮮空氣,背後的黑色羽翼,振翅抖了幾下後,開始緩緩收攏束緊。
眼冒金星的意遠晃晃腦袋,詫異著自已居然沒死:「SORRY…」一開始是遼闊天空,接著是遙不可及的地面,再來是白底的巨型招牌,然後是紅色遮陽棚,最後是晒得滾燙的水泥地面!他眼前的景物繞轉得太快,一時之間消化不過來。
恩霈大剌剌的開懷暢笑:「呼!居然沒死,我們的命真大!呵呵~」雖然險些脫力失速,還好她有過人體能與意志力,只可惜降落有點失敗,有時間得多練習才是。
「先穿上吧…冷啊!」稍微穩定下來的意遠一回神,立刻脫掉自已的上衣,替衣不蔽體的恩霈稍作遮掩,她還是起飛前那一套性感暴露的內衣褲。
腳程較慢的雨瑩與玉芝跟著抵達現場,在君鴻的陪同下,也趕來查探情況。
恩霈接過意遠的衣物,隨性地蓋在自已胸前:「嗨!你們好啊!這裡是哪裡啊?」恩霈甩甩被束帶掐得紫青的手腕,對著眼前的三位陌生人問道。
雨瑩眨眨圓滾滾的天真眼眸,直截了當發問:「你們是上帝跟天使嗎?」她一心想知道自已天天祈求神明搭救,是不是老天爺總算聽見她的呼喚,派遣這兩位神靈降世,忘記回答這是一間大型購物中心,至於叫什麼名字?那三個字清楚明白地寫在他們剛才撞到的招牌上。
恩霈與意遠交換著無奈的眼神,彼此莞爾一笑,異口同聲的回答:「不是啦…」
好奇心泛濫的君鴻,忍不住探手輕碰正在緩緩收攏的羽翼:「那…」這種”東西”,尋常人肯定沒有。
恩霈下意識地閃了閃,不喜歡陌生男人碰觸自已:「別摸…」
展開羽翼只需要一分鐘不到,要仔細平順的收攏緊貼身軀,最少要五分鐘,這三百秒是她最脆弱的時候,恩霈站直她修長身子,讓黑色羽翼能順利收疊回來,宛若有自主意識的飛羽,一根根地鑽過恩霈的底褲,靜悄悄地找尋屬於自已的位置,逐漸變成恩霈背後的華麗紋身。
「君鴻你很沒禮貌耶…色鬼!」雨瑩看見君鴻瞅得目不轉睛,懊惱得都快噴火,她認定君鴻看見漂亮又好身材的”天使小姐”,忘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
「啊…抱歉!」君鴻現在才發現這位從天而降的女孩,幾近全裸地佇立於眼前,方才他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對翅膀,沒分神關注其它事情,他抓抓輕爽的短髮,略微臉紅的側過身避諱。
「糟糕…」氣力耗盡的恩霈,一時腿軟跌回地上,嚇得意遠馬上靠過來攙扶。
心情轉換迅速的雨瑩,伸手幫忙她心目中的天使起身:「妳沒事吧?不用擔心,我們裡面有很多衣服,我拿給妳穿,妳要挑自已喜歡的也可以」佔地近千坪的賣場,任何生活用品應有盡有,全部免費取用。
恩霈看著身邊的女孩,兩人年紀相近,應是差不了幾歲:「妳是這裡的老大嗎?」她跟隨著和善女孩的腳步,隨著她的帶領前進。
「啊?」雨瑩不明白這問題的含意,她眨眨自已圓圓眼眸,顯得疑惑茫然。
意遠甩甩手腕,試圖替恩霈翻譯:「你們…誰作主啊?」肩膀沒脫臼算他好命,更幸運的是還好他沒嚇到失禁,丟盡了自已老臉。
「啊?」雨瑩更加不解於另一人的提問,這裡沒有誰作主呀!有什麼重要事情,大家總是會聚在一起,討論最可行的方案。
恩霈再度試探性的問道,深怕自已從”龍潭”掉進了”虎穴”,她現在毫無反抗能力:「你們總共有幾個人在這裡呀?」讓她吃飽了以後,可能還有點辦法。
「五個人啊…一開始就這樣…」熟食組的謝玉芝,麵包烘焙課的姚雨瑩,汽車美容坊的柳君鴻,夜間盤點的倉管鍾亦齊,外駐專櫃部的呂雅舒。
大部份的工作人員,都是二十一日時碰巧輪值早班,只有倉管亦齊是屬於大夜班,跟所有的人陌生疏離,因為與君鴻多聊了兩句,逗留在賣場裡來不及回家,結果與他們一起被困在這裡。
恩霈有些心虛地眨眨眼:「真的沒有老大吼?!」初到貴寶地,拜拜碼頭是應該的,免得又要惡言相向,搞不好還得拿命拚搏,購物中心裡食糧眾多,她想在這裡打混一陣子,最好讓自已衣食無憂,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她餓得慌呀!
君鴻習慣性的手插褲袋,依然穿著他的灰色連身工作服,人高馬大的他,走在雨瑩身側靜默不語,後面躲著嚇壞的玉芝,她忽地探頭對恩霈反問:「妳說的是什麼老大啊?我們是一般人哦…善良的那種百姓啦!」玉芝對於掉下來的兩位訪客,感到非常好奇,她好久沒看見其它活人。
「太好了!YEAH~大叔,我們總算出現在平常人生活的地方!」恩霈慶幸到想要放聲歡呼呀!她握緊意遠溫暖的手掌,暗自感嘆天無絕人之路,不可能人人都跟那堆禽獸一樣畜牲的。
幫忙攙扶著恩霈的意遠,輕聲安撫著:「這都是妳的功勞,等等妳先讓我幫妳檢查一下,好嗎?」拽著一個大男人飛行,雖然他沒有經驗,想也明瞭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真擔心恩霈會不會肌肉拉傷還是筋絡受損。
恩霈轉頭張望著翅膀確實回歸身軀,她率性豪邁地穿套上意遠給的運動衫:「我沒事啦!」一旦服貼完整就沒啥問題,那些黑色羽翼會像紋身那般,與她的肌膚相融併存,對生活沒多大阻礙。
君鴻坦蕩蕩的直問:「你們是普通的人類嗎?」從天堂掉下來的?聊了幾句之後,感覺不像。
「是…我們非常普通!」恩霈與意遠轉頭看著那名健壯男子,異口同聲的回答。
君鴻聰明睿智的腦袋,立刻推測出最有可能的結論來:「啊…那你們一定跟亦齊一樣!被那怪光照到後,產生了變化!」說到亦齊,坐不住的他好像又跑到儲貨間去鬼混,不曉得再找些什麼東西。
好奇心會殺死貓,卻能沒殺死恩霈的多嘴多舌:「他有啥變化?」跟林主任一樣,慢慢變身成人形老鼠嗎?他那嗅覺特化的求生本領非常實用,還是跟她一樣,突然長出翅膀呢?這倒是非常值得期待。
說起亦齊的”特異功能”,君鴻不知該從何解釋:「嘴巴說不清楚,我等等叫他表演給你看啦!」雖然他一開始對亦齊存有戒心,但相處久了,覺得亦齊是一個好人,有點倒楣的那種。
一干人等緩緩步離樓頂的空地,旋即抵達二樓應有盡有的賣場部門:「亦齊!喂~你在幹麻?」君鴻遠遠就瞧見坐沒坐相的亦齊,將一雙長腿跨放在桌上,大老爺似的啃咬著食物。
模樣俊俏的鍾亦齊,抓著一包蘇打餅乾,翹著二郎腿坐在”戶外用品區”的折疊椅上:「吃餅乾啊!我超餓的,玉媽要煮飯了嗎?」頭上還頂著一把大遮陽傘,看來頗為愜意適然,諷刺的是室內沒有一絲陽光。
懶洋洋的亦齊抬眼望見生面孔,嚇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我咧!這誰啊?!哪來的?鐵門被破壞了嗎?活屍衝進來了吧?!夭壽哦!」皮膚白皙五官又立體的他,樣貌帶點混血兒風範,說起話來卻是十足的台客味。
君鴻否絕亦齊的猜測與擔憂,就怕他再跑去巡視各個角落:「吼呦!不是啦!他們是剛才飛過來的哦!超神奇的,你沒看見太可惜了!」打從亦齊發現自已的”特異功能”後,每日自告奮勇地走訪賣場裡每個角落,杜絕活屍大舉入侵的任何機會。
「啊…我先去煮飯,等等大家一起吃吧!」玉芝被亦齊這麼一提醒,才發現自已有更重要的事情該做,想要閒話家常有的是時間,緊抓著兩塊蘿蔔乾的她,轉身就往廚房過去。
恩霈張望著玉芝離開的背影,不自覺發問:「吃飯?你們還會定時開飯呀?」
君鴻在這裡向來是衣食無缺,無法明瞭他們經歷過的非人生活:「會啊…你們都不吃飯的嗎?還是…很久沒飯吃?」他被困在這種地方,總覺得自已真的非常幸運。
恩霈與意遠互看彼此一眼,清徹眼眸裡寫著”好餓”,滿臉期望地看著他們。
動了惻隱之心的雨瑩,打量著瘦到皮包骨的意遠,覺得兩人怪可憐的,自告奮勇去廚房幫手,希望能早點開飯:「那我去叫玉媽多煮一點!」然後往玉芝消失的方向前去。
意遠看著室內的緊急照明設備,正散發出白熾光芒:「你們怎麼有電呀?不是所有現代化製品失效嗎?」雖然會發亮的燈具為數不多,卻維持著基本的能見度,還仔細地換上LED燈泡,非常節省能源。
「誰告訴你的?修修就會好啊!」但是修理的方式與之前不逕相同,君鴻也是摸索許久,才一樣樣地恢復原有功能,他逐漸抓到訣竅,明瞭愈是單純的舊式機械設計,愈容易修復它的功能。
意遠與恩霈驟然變色:「啊~~?!」
亦齊回想起君鴻前陣子蹲在太陽底下,揮汗如雨的不斷嘗試,自豪地摟緊君鴻的肩膀,不吝給予讚許:「我們家君鴻猴賽雷的啊~對吧!兄弟」幸虧有他鍥而不捨的精神,大家才能過上像樣的生活。
君鴻抓抓剛毅短髮,有些窘澀為難:「還好啦!就時間多,所以慢慢嘗試啊!我看了不少書,有得到很多好建議!」要修好一台小家電,他得先研究上好幾個小時,大概得弄壞十台,才能找出正確的維修方式,還好他們賣場裡應有盡有。
意遠直言點出最不可思議的地方:「那電力供應哪來的?」
「賣場有備用發電機啊!」目前僅夠供給緊急照明與廚房設備,但能吃上熱騰騰的食物,走路不會撞到貨架,所有人都感激地眼眶泛淚;他們能重見”人性科技”,也是靠著君鴻的不斷嘗試,這種舒適的”現代化”生活,他們也才過了十來天。
恩霈有種被耍的感覺,難道艾瑪撒謊誆騙她:「怎麼沒壞?!」事情好像哪裡兜不起來,她又說不出。
亦齊拍拍君鴻的胸膛,再度大力稱讚君鴻的神奇:「那是因為有君鴻呀!本來我們只能拿手電筒摸黑行走,廢電池多到可以拿來當子彈打!」亦齊愛死君鴻了,如果他是彎男,說不定早對著他獻身報恩,前提是不會讓心有所屬的君鴻打飛。
電機科畢業的君鴻粲然敘述:「本來是壞的啦!所以我跑去拆了幾輛柴油貨車,分解出不少零件嘗試修理,真的讓我修好了耶!現在只要加植物油當燃料就可以了!」說出來簡單,做的當下可是困難重重,一趟趟的來回搬運笨重零件,一個人蹲在無光的地下室,憑著簡易的照明燈具,沒日沒夜地研究那台老舊的發電機。
幸好備用發電設備是添加柴油的舊型機種,直接加入植物油亦可驅動運作,不過停車場裡的其它汽車就沒這麼好使喚,只接受無鉛汽油,君鴻還在嘗試修出一輛能開的車。
「大哥,你太利害了!我以後跟著你混飯吃了!」恩霈看著眼前的壯碩小哥,感動地想奉他為神人,他的IQ說不定高達三百,居然能靠著自學,修理好這麼多東西。
意遠輕握著恩霈的手,開始覺得她體溫有些過低:「如果不是太麻煩,可以先帶我們去服裝部門嗎?謝謝…」她連鞋也沒穿,已經光著腳丫子,在室內走上一段不短的路程,加速她的體溫溢散。
君鴻如夢初醒:「啊!抱歉、抱歉!」話匣子被打開的他,沒在看除了”臉”以外的地方。
亦齊陪著君鴻帶領他們來到服裝部,讓他們自已挑選想要的衣物,然後兩人站在不遠的轉角處,聊起方才的精彩事蹟,亦齊真恨自已錯過了重頭好戲。
恩霈牽著意遠的手,始終沒放開過,沒覺得有啥疙瘩:「大叔,你也挑一套吧!」她水靈星眸迅速找尋適合自已的衣物尺碼,恩霈不太會打扮,像一般女孩常穿的可愛、俏麗服飾,她從來沒買過,穿著與行事都很男孩子氣。
意遠緊皺自已的眉頭:「嗯…」這個問題,他總是非常困擾。
恩霈挑高了眉毛:「你又來!」這是他的先天障礙嗎?衣盲。
恩霈墊高著腳尖,探手拉扯著高處的男裝,不小心露出自已渾圓挺翹的臀部:「你穿這個好了」她扔一套深藍色休閒服給意遠,順手抓了包裝完整的新內衣褲給他。
意遠點點頭,對著恩霈無聲道謝,低頭掩飾著羞紅的臉頰,現在說他覺得有點害羞,應該對著恩霈避諱是否有點太晚?畢竟他已經把恩霈看得差不多,剛剛還摟著幾近全裸的她好大一陣子。
幾分鐘過後,衣著完整的恩霈與意遠走出服裝部門,對著兩位致上謝意:「太感激了!你們真是好人」意遠像個溫順小媳婦似的,跟在恩霈身後,對著君鴻與亦齊點頭致意。
熱情解說的君鴻,比著走道的盡頭:「一、二樓是賣場,地下一樓跟樓頂是停車場,如果還有缺什麼東西的話,盡管拿嘿!想洗澡的話,洗浴室在路底直走,熱水是左邊那個水龍頭,記得先開簡易電閘哦!」他將一間無障礙廁所改裝成浴室,還裝上熱水爐。
亦齊依然親熱地與君鴻勾肩搭背,外貌出眾挺拔的他,性格有點三八,透露著一股”熟識後會有點痞”的氛圍:「小心別扯到白色管線,會漏天然氣哦!開關電閘前最好先抹乾身體,濕手摸電門的後果,不用解說吧!」天然氣供管是從廚房牽出來的,雖然不曉得還能用多久,但能撐一天算一天。
恩霈頓時覺得自已可能摔壞腦袋,她竟然不太能適應眼前的一切:「你們還有熱水啊?!」為什麼他們的生活能過得這麼爽,是哪一位祖上有積德嗎?這麼好福氣。
亦齊又想老調重談:「這還不是…」安裝熱水爐、裝置管線、設定省電匣門,都由君鴻一手包辦。
恩霈立刻搶白:「嘿~我知道,是君鴻老大的功勞!」恩霈決定以後跟著他混了,君鴻那雙手真是神奇,比傑克還要神奇呢!
性格開朗的亦齊不語,對著恩霈的靈敏反應,豎起大姆指,給她一個讚!
君鴻被亦齊與恩霈你一言、我一語的拱至上位,他害羞的搖頭又搖手:「叫我君鴻就好了!我很小的啦!我才二十二歲!」幾個月前才退伍的君鴻,當初抽到損管這一兵科時,也是埋怨好幾天,現在卻把服役時所學到的每一種技巧,靈活運用在生活之中。
*損管:顧名思義就是”損害管制”,屬於海軍輪機兵的一種,專司維護、修理事務。
恩霈與他們年紀相當,氣氛融洽的瞎聊起來:「我二十一,你還是比我大!」
油腔滑調的亦齊打趣著君鴻:「人家今年二十六,讓你賺了,君鴻老大!」他不明白為何君鴻本領通天,卻這麼謙虛為懷,讓人家說自已利害能幹,是件非常有爽度的事呀!應該含笑坦然接受。
意遠可憐兮兮的自嘲示弱:「我讓君鴻老大賺更多哦…呵呵~」恩霈才他一半的年紀大,求生本領卻有他的三、四倍強悍,他要認真檢討一下生活態度,不願再做任何人累贅的意遠,立定決心要好好活下去。
君鴻自知沒有亦齊的嘴皮子滑溜,連忙扯開話題:「叫我君鴻就好了啦!別這麼客氣,呵呵~你們怎麼稱呼呀?」
恩霈指指自已,笑容滿面:「譚恩霈,叫我阿恩就好!」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就是她了。
意遠簡單地自我介紹:「向意遠…叫Sean也可以…都好…」他腦袋裡,正在繞轉著以後該怎麼生活。
君鴻側過臉,含笑看看身旁的好朋友:「我是柳君鴻,這是鍾亦齊!剛才你們看見的那兩個,年紀小的是姚雨瑩,年長的是謝玉芝」其實亦齊對著大家也有諸多幫助,只是嘻皮笑臉的他,從來不居功而已,光靠他一個人,哪有這麼高的行動力。
恩霈微笑燦爛如花,對著兩位大男孩,開心的揮手:「請多指教!希望可以與大家相處融洽哦!」感謝老天爺,她一時的衝動真是對極了,早該甩掉那些畜牲,飛來這裡投靠他們的。
亦齊聽完恩霈正經八百的說詞,對意遠與恩霈拋了一個媚眼:「請多調教呦~」
意遠不太明白亦齊的玩笑話:「啊?」這個英俊的小夥子莫非是基友?還是M傾向的。
恩霈綻放微笑如花:「哈哈~」意遠的直覺反應,總是能讓她特別有感。
正當三人還想聊些什麼的時候,傳處傳來叮噹響的鈴聲,伴隨玉芝的熱情叫喚:「大家趕快來吃飯哦!」這是”開飯號”的聲音,是大家早就約定好的默契。
正當四個人有說有笑,緩緩走進擺設成飯堂的熟食部時,一抹輕飄飄的身影,像遊魂那般行走無聲的超前他們,自顧自地坐在飯桌的固定角落,蠻腰纖纖的她安然落定,寂靜不語地等候大家到齊。
雅舒略顯憔悴的臉龐,無損她的麗質天生,衍生出一股我見猶憐的嬌弱氣息,日益清瘦的她挽起長髮成髻,幾許垂落青絲掛在鬢邊,眼如秋水的她,空無目光落在桌面,不曉得想著什麼事情出了神,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
亦齊與君鴻看雅舒仔細的打扮梳妝,猜穿昨晚她又哭了一整夜,兩人交流著心知肚明的眼神,之前雨瑩與玉芝無意聽見啜泣聲,數度想找雅舒談天,試圖解開她的心結,無奈雅舒維持著平淡如水的疏離態度,不對任何人傾訴。
心虛慌張的亦齊,目光刻意迴避任何人,假裝咳嗽地握拳抵住嘴唇,試圖掩飾他的失禮發言:「咳、咳…那位是呂雅舒,她的狀況有點…咳、咳…不太穩定…」他眼角偷瞄雅舒一眼,就怕她又來找自已吵架。
玉芝端著一鍋熱湯,招呼著他們四人趕快就座:「來來來!快來吃飯呀!幹麻站著看,菜都涼了」剛從廚房走出來的雨瑩,端著一大盤煎得又香又酥的蘿蔔糕,熱得正冒白煙與香氣,讓恩霈與意遠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我們大家開動吧!呵呵~大家都餓了!一起吃飯吧!」最餓的是他自已,亦齊趁著大家在忙,偷吃了好幾包餅乾。
七個人圍著擺設好的圓桌,端起碗筷開始進食,正當大家想閒話家常時,雅舒突然凝視坐在她對面的恩霈,打破寂寞:「妳是誰?」恩霈都扒半碗飯了,晃神離魂的雅舒才注意到她。
恩霈趕緊嚥下口中米粒,回答問題:「我是譚恩霈,妳好啊!」她第一次啃得這麼急,活像餓死鬼投胎。
雅舒神情突然明亮起來:「君鴻,你把車修好了嗎?」沒胃口的她放下手中碗筷,直截對著君鴻提問。
君鴻挾了點青菜進自已碗裡:「沒有啊…」接著又扒兩口飯,默默咀嚼。
雅舒飯也不吃了,對著恩霈提問:「妳怎麼來的?」
恩霈有點難為情,訕笑著照實回答:「我是摔下來的呀!」
雅舒不甚滿意恩霈打趣似的言談方式:「請妳仔細的說明,謝謝」
恩霈肚子正餓,被人這麼盤問有點不爽,礙於初到貴寶地,還不想結怨惹事,硬是壓抑住脾氣:「我今天早上睡醒,發現背上全是刺青,後來發現刺青能變成翅膀,所以就挽著我的同伴飛過來了」夠仔細了吧!恩霈翻翻白眼,清秀臉蛋上堆滿無奈。
雅舒轉瞬,盯著吃完第一碗飯的意遠:「是你嗎?」始終與恩霈寸步不離的他,就坐在恩霈旁邊,處之泰然地吃著晚餐。
意遠知道會被點名,已經作好心理準備:「嗯…我是向意遠…」
「你多重?」雅舒打量著他的身型,好奇他的體重。
意遠挾了幾塊蘿蔔糕,想填飽肚子:「不確定,五、六十公斤吧!」順道替恩霈添菜挾肉,他大概能猜到雅舒問這些話的用意,但他不認為恩霈會配合,他與恩霈的手腕都還紫青著,恩霈跌落時幾近全裸,身上有不少的擦傷、紅腫。
雅舒似乎有問不完的話:「你們飛了多遠過來的?」與她熟識的其它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真想推一個人出來,阻止她這種”盤問式”的交談對話,但沒人敢出言責怪雅舒破壞氣氛。
恩霈簡短的回答:「幾公里吧!我不是很清楚…」飛行的時間很短暫,好狗運的他們,只是乘著風勢滑翔了一陣子。
雅舒將問題推至核心:「我大約40公斤,如果是我的話,妳能飛多遠?」她想要回家,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與牽掛。
恩霈小口啃咬食物,她明瞭以上那串問與答的起因:「這位小姐,不是我不通人情,不過我帶著他飛行移動,是非常勉強的事情…」
雅舒像是沒聽見恩霈的委婉拒絕:「妳盡全力的話,多遠?」
「小姐,會死人的,這麼個勉強法,你跟我都會死的…」恩霈放下碗筷,她決心不再玩別人與自已的命了,飛行這檔子事,少做為妙。
雅舒忽地起身,疾步來到恩霈身邊,把正在喝湯的雨瑩擠到一旁:「我不怕死!到了我想去的地方,妳可以扔我下去沒關系!」無辜的雨瑩差點讓熱湯灑了一身,還好君鴻馬上起身扶住她。
恩霈皺著濃淡皆宜的柳眉:「這不是扔或丟的問題…」辯才”有礙”的她,最不會處理這種解釋或說服的局面,她就是口條不好,才會打架無敵呀!
雅舒睜著晶亮星眸,態度堅定道:「問題在哪?」
恩霈坐立難安,心思焦慮地搔著頸後:「我剛才已經說了,今天早上才發現我會飛的…」出生就有羽翼的鳥兒,要掌握飛行技巧,都得花上好幾天的練習,更何況她是突然長出翅膀的。
不死心的雅舒,緊揪著恩霈的手臂:「那明天可以嗎?後天?大後天?」
不等恩霈作出任何回應,心急的她搶白道:「妳給我一個日期好嗎?妳來決定哪天,只要給我一個日期!我會等妳的」全身緊繃的她,五個指尖不自覺地陷進恩霈的肉裡,都快把恩霈掐紫了。
意遠大臂一伸,將恩霈往自已懷裡拉近,不著痕跡地推落雅舒,讓恩霈靠自已更近,挺身保護她:「這位小姐,請妳冷靜下來,這事情沒有妳想像的這麼簡單」他開始覺得雅舒的精神狀況不佳,可能對自已與他人造成危害。
雅舒佇立於恩霈身邊,就是不肯離去,再度對她請求:「一個日期!給我一個日期,我等!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來煩妳的!」老天呀!給她一個目標去盼望吧!她無法再過這種毫無頭緒的日子。
雨瑩看不過眼,跳出來幫腔:「雅舒姐,妳冷靜下來啦!他們能過來是真的很勉強,要不是樓上有帆布棚,他們可能斷手斷腳了」說實話,她有考慮過相同的請求,但是想像與實際行動,有上一段不小的差距,所以她沒提出。
玉芝起身,走到雅舒身後,輕拍她纖瘦的背,試圖安撫:「對啊!雅舒,我們知道妳想回家去看看,可是這樣太危險了…」就算恩霈有辦法帶著雅舒飛回她家,然後呢?放著她一人在那裡等死嗎?並非一個明智之舉,何況恩霈與雅舒非親非故的,沒必要為她提出的請求賣命涉險。
感慨萬千的雅舒,泫然欲泣:「你們不會懂的,我一定要回去一趟!五分…不!三分鐘也可以!」如果她能知道這將是她與阿律的生離死別,她絕不會撂下那些狠話,她願意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把那些傷人的話收回來。
雅舒淚水在眼眶裡打滾,慘白消瘦的臉龐,滿是愛恨交錯的情緒:「為什麼你們都不想回家?為什麼?」
她轉頭巡視在場的每個人:「你們認為親人全死了嗎?父母呢?兄弟姐妹?!老公或老婆?」
恩霈聳聳肩,一臉的不在乎:「我是獨生女,父母雙亡,在寄養家庭長大的」
面無表情的意遠舉起手指,示意自已要發言:「父母雙亡,妻子前年往生了」在他很年輕的時候,父親就生病過往,而他婚後沒多久,慈祥的母親在睡夢中逝世,至於兄長們?早就被子女接到國外生活。
雨瑩扁著嘴,坦然承認:「我家很遠,用飛的不可能會到…」她的父母與大哥都在台東鄉下種釋迦,每天太陽剛出來,就得去果園忙農務,十數年如一日,她想家裡的人,可能全變活屍了。
落寞懊悔的君鴻憶及此事,深深嘆了一口氣,年輕氣盛時的他,老是惹事生非,早就被趕出家門:「我也是,而且家人跟我斷絕往來了」他都四、五年沒見過家人,只怕他父母為躲避這個大禍害,可能早就搬離原住所。
亦齊啃著豐富菜餚,不放過任何吃飽喝足的機會:「別看我…我爸媽人在關島,除非你會瞬間移動!」他那當導遊的帥氣老爸,三十年前娶到關島的美女…他媽當太太,為感謝老婆與他在台定居二十載,帥老爸退休後配合愛妻住關島,過著甜蜜的二人生活,把倒楣的兒子留在台灣,逢年過節時,連買機票的錢也不寄一點來補貼。
玉芝吶吶說出深沉往事:「我兒子前幾年意外過逝,然後我就離婚了…」憶及她心愛兒子,只有無限惋惜與哀愁,這個打擊太大,兩個傷心人甚至無法面對彼此,最後選擇分道揚鑣。
雅舒聽完他們的故事,不安的雙手交錯,牢牢環抱在胸前,混身輕顫:「你們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都不掛念關心的人?你們是冷血動物嗎?!」
意遠佯裝無心的搔搔腦袋:「掛念有用嗎…」此時的意遠只能責怪自已,他是個連自已也照顧不好的廢人。
這次換恩霈附合意遠的話:「我沒有人可以掛念啊…」她也想有個人可以牽腸掛肚呀!沒家人也沒個戀人,她雖然活的瀟灑,但偶爾也覺得寂寞孤單。
不能說不掛念,只是篤定他們肯定變活屍了…雨瑩小聲地在心裡嘀咕。
雅舒熱淚盈眶,低聲嘶吼:「你們是動物嗎?六親不認的!」
恩霈覺得情緒化小姐快要崩潰了,趁著起身盛湯的空檔,悄悄拉大與她的距離,改坐在意遠的另一側:「認六親有什麼用呀?我們也幫不了任何人啊…」六親是哪六親呀?恩霈突然想去查查字典。
*(注)六親意指:父、母、兄、弟、妻、子;現代漢語中『六親』泛指親屬。
雅舒極力壓抑情緒,冷冷詰問:「所以你們這麼自暴自棄,打算窩在這等死?」
重新被燃起求生意志的他,比誰都更具有資格這麼說:「我覺得我之前的生活,才像等死吧…」意遠回想起這一年多來的街友經歷,他還真是在混吃等死。
意霈忍不住想打抱不平,這位”情緒化小姐”要不要試看看她之前的環境,在那棟鬼公司裡生活,才真是等死:「這裡環境很好耶…」雖然無法永久定居,但在她站穩腳步前,是個非常安逸的棲身之所。
倔強的雅舒,在眼淚還沒滑落眼眶前,搶先一步抹掉:「真是可悲…你們這一群只為自已活的人…」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爭論議題,她只得到相去不遠的回應。
玉芝收拾著桌上碗筷,柔聲安慰著想家的雅舒:「雅舒…很多事情急不得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啊!」這群孩子都是正向而善良的,只是這麼冒冒然的衝出去找人,與送死無異。
亦齊大口灌乾碗底最後的湯汁:「我才不想當活屍的零食咧!」他心滿意足地撫著吃得飽飽的肚子,與雅舒的含悲忍淚成明顯對比。
雅舒聽著眾人避禍偏安的苟且說詞,突然心頭起火,雙手緊緊握拳,放聲尖叫:「我沒有時間了,我沒有時間了!你們不會懂的!」接著情緒突然失控的她,撞倒了離她最近的椅子與飯桌,把一桌吃得七七八八的飯菜,全給灑了。
恩霈看著雅舒猛然的抓狂行為,總算明白亦齊提醒她的”不穩定”是怎麼不穩法:「哇…」還好她的碗端在手上,至少挽救喝了一半的味噌湯。
「好浪費…」意遠眼巴巴地看著蘿蔔糕,屍不全地碎成一塊塊,小小聲的感嘆。
「是啊…」君鴻看著地上的殘羹剩餚,還好他剛剛趁大家講話,努力吃了不少。
雅舒對於撞倒飯桌的行徑,毀掉大家的晚飯覺得慚愧,勉強冷靜下來的她,雙手輕摀著嘴巴,全身微微顫抖不止,遲遲吐不出一句抱歉,最後眼眶泛紅,默然轉身離去,其它六人看著雅舒愁緒如麻的模樣,也不忍心苛責。
認命的玉芝蹲低身子,撿拾著地上的破碗、爛盤:「沒關系啦!我來收就好」
君鴻從旁邊抓來了水桶,立刻加入收拾殘局的行列:「這怎麼行?!」
吃得最飽的亦齊,當仁不讓的跳下來幫忙:「對啊!」
雨瑩拿來了掃把與拖把,甜甜微笑:「大家一起收比較快啦!」
恩霈幫忙整理著眼前的混亂:「她為什麼這麼急呀?」都經過三十幾日了,再怎麼有堅定信心的人,也該面對現實了吧!雅舒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積極樂觀的人。
雨瑩把剩下的菜餚,放進食物回收桶裡,準備用來堆肥再發酵:「她堅信她未婚夫一定還活著…」他們利用空地種植不少蔬食,為減低垃圾的製造速度,大家身體力行資源徹底回收,因為沒人想住在發臭的垃圾坑裡。
恩霈把破掉的碗盤撿進桶裡:「都三十幾天了,除非她家裡開超市…不然…」家事苦手的意遠,只能用抹布幫忙擦拭飯桌椅,再把它們收疊整齊。
雨瑩一邊拖地,一邊閒聊:「我有聽過她說,她未婚夫好像是巡山員耶!」人多效率好,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快要收拾完畢。
意遠跟君鴻一同疊齊椅子,回應著雨瑩的話:「在山上呀…那情況就更嚴苛了…」縱使巡山員的體魄、耐力比一般人強健,但是再強的男人,也撐不了三十幾天吧!
亦齊雙手一攤,說出感言:「她可能無法接受現實吧…」
他與君鴻也考慮過去找尋其它倖存者,把人接進購物中心一同生活,能救一個算一個,但是光憑他們兩個徒步前往?走不到三尺就變成活屍的開胃菜!更別提一但打開鐵門,活屍肯定像洪水那般,源源不絕的湧進來。
為了不知是否還活著的倖存者,犧牲現下的同伴,他們做不出來!不過他們非常歡迎前來投靠的任何人,就像意遠跟恩霈這樣。
「這裡沒什麼娛樂,大家都睡得早,一樓有很多外租的專櫃店舖,裝潢的很牢固,有門還有鎖哦!我們晚上都睡那裡面!」非常隱閉而安全,那是他們各人專屬的休息空間。
雨瑩看著合作無間的恩霈與意遠,還猜不透他們的關系:「不過就剩下一間了…」她偷瞄意遠好幾回,猜不透意遠到底幾歲,是恩霈的什麼人。
意遠聽聞此言,抓抓後腦杓,不知該回應什麼,反而恩霈落落大方地道謝:「哦!沒關系啊!哪間給我們都行」一張被子就能過夜的她,不太在乎這種瑣事。
君鴻適時的伸出援手:「等等我跟亦齊會去搬床墊跟床底板,我們還有很多家具,你們喜歡可以拿,搬不動就叫我們哦!別客氣」君鴻露出友善笑容,覺得恩霈與意遠應該會很好相處,雅舒這麼偏激的態度,有時候連他們都快受不了了。
恩霈開朗的放聲大笑:「不用啦!什麼家具?我有一張床能睡就阿彌陀佛了!哈哈~」在還沒過這種生活前,她本來就是家徒四壁,小小房間裡只有床墊一張,所有家當都放在簡易收納箱裡。
沒想到耿直的君鴻,誤會了恩霈”一張床”的意思,真的只給恩霈與意遠兩人,準備了”一張床”…
十五、六坪左右的店鋪,展示著各式各樣的登山用品,貼心的君鴻與亦齊,將店內的展示櫃,全搬至外頭走廊貼牆靠緊,免得佔去太多的空間,在店鋪的裡側,有著6X6.2呎的大床一張,雨瑩還從她”臥室”裡找出一套頂極真絲的床單,特地準備枕頭兩個與棉被。
恩霈看著亦齊替她準備的鎖頭與鐵鍊,心想著這些人還真是設想週全:「哇…好特別哦!還沒試過在商店裡睡覺!呵呵~」他們全睡在一樓小店舖裡,隔著一道鐵門與強化玻璃,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屍,他們每個人睡覺時,一定會加上鎖鍊,免得連睡覺時也不安穩。
意遠看著地上一綑綑未拆封的枕頭、棉被、床單,開始有點尷尬:「呵呵…會有露營的感覺嗎?」兩個折騰一天的人,實在懶得去等候使用澡間,有志一同的要等明早再梳洗。
「嗯…妳可能…會覺得…有點擠吧…可能…大概…也許不會…我可能多想了吧…我都好啦…」意遠若有所指的支吾其詞,想澄清他不排斥跟恩霈分享一張床休息,又怕恩霈誤會自已有邪念或是非分之想。
恩霈雙手插腰沉思,與意遠想到同樣的問題,她轉轉靈活眼珠,轉身搜尋週圍物品:「我這麼睡就好了!」恩霈從置物櫃裡找到一件睡袋,拆開包裝外袋,乾脆地攤開使用。
意遠走近恩霈身邊,輕輕拉住恩霈手腕,阻止她準備就寢的動作:「不行!妳是女孩子,身上還有傷,怎好讓妳用睡袋睡地上呢?」
恩霈看著意遠身上沒幾兩肉:「你應該比我怕冷吧!」用”瘦得剩一把骨頭”來形容他,真是恰如其份,連點體脂肪也沒有的傢伙,也想睡地板上,不怕得重感冒嗎?!
意遠明瞭恩霈的堅持與善意,他覺得得想出一個折衷方案:「那…」他不可能讓恩霈睡硬冷地面,自已卻躺在溫暖大床上,舒服的呼呼大睡。
意遠也拿了個一樣的露營睡袋,把自已的睡袋與恩霈的睡袋,都放在大床上:「不如這樣!」兩人都明白,那種睡熟了以後,會不自覺摟抱在一起的行為,還不太適合現在的他們。
恩霈看著意遠的明智安排,扯動著嘴角輕笑:「大叔變聰明了!呵呵~」嗯…外星人果然有屬於自已的溝通方式呀!恩霈暗自慶幸著,他們從來不需要說那些尷尬的話。
意遠對著恩霈禮貌詢問:「妳喜歡左邊還是右邊?」
恩霈踢掉了鞋:「這樣就好」有差別嗎?不就是一人一個睡袋,只不過是在床墊上。
意遠脫掉自已的鞋,跟著窩進溫暖的睡袋裡:「那我們睡吧!」明天的路還很長,養足精神才有力氣奮鬥。
兩人就著店鋪外的微弱照明,在睡前閒聊著:「恩霈啊…能拜託妳一件事嗎?」
恩霈把懷裡的手電筒關掉,她習慣摸黑睡覺:「幹麻?」
意遠眨眨深邃眼眸:「教我求生的技巧!」從今天開始,他要當自已死過一次,決意放下所有包袱,好好過日子。
側身背對著意遠的恩霈,摸不著頭緒:「啊?!求生的技巧?我只會打架耶!還有騎自行車超速啦!要學嗎?呵呵~」這算是求生的技巧嗎?她還以為這是不學好所得來的暗黑技能。
意遠露出一個幾不可聞的輕笑:「也好啊…」他心想在街頭討生活的恩霈,會的一定不止這些,只是她一時之間,沒想太多。
直爽的恩霈見意遠有求於她,立刻提出要求:「那你明天把鬍子全刮了,我就教你!」她非常好奇大叔的盧山真面目是怎樣,那把鬍子她愈看愈礙眼。
「好,一言為定」其實不用恩霈交待,意遠也想處理掉這些惱人臉毛,他剛剛瞄到櫥窗的倒影,差點以為看見釘在十字架上那位老兄。
恩霈非常滿意大叔的配合度:「SUPER~那晚安啦!」她在睡袋裡小小扭動了一下,順利扯掉髮束後,找尋最適合的角度,放任睡意爬滿身軀。
意遠張望著天花板,一手枕著自已的後頸,偷瞄了恩霈一眼:「晚安」
恩霈非常容易陷入睡眠狀態,她睏乏地眨著沉重眼簾,在睡前說了聲:「嗯…」
充足的日光,悄悄滲透進室內,放心睡到飽的恩霈總算醒來,看著偌大雙人床只剩自已:「大叔?」她揉揉眼睛,玻璃門扉仍然緊緊靠攏,卻不見意遠蹤影,恩霈抓抓一頭亂髮,任它們披散在自已背上,有點起床呆的她,還沒進入狀況。
恩霈使用髮束隨意紮綁長髮,巡視週圍環境與擺設,有樣東西抓住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愈靠愈近。
恩霈眼巴巴地望著掛在牆上展示的登山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哇~這輛單車我喜歡呀!」碳纖維的輕量化骨架,低阻力車胎搭配前後避震,撥桿式及旋轉式的多段變速,還有油壓碟煞,一輛肯定要好幾萬塊。
自恃著不可能被警察逮捕的恩霈,決定把這台靚車據為已有:「媽的…鎖得超死的!」跟窈窕美女一樣,美車也是不容易到手的,它被牢靠地架在牆上,還加裝了鐵鍊固定。
剛梳洗完畢的他一踏進門,發現恩霈在嘗試拆鎖:「不如用這個…」他猜中恩霈會想要這輛車,順手去賣場找了一把工具來,沒想到恩霈動作比他預料的還快。
「哦~好耶!謝啦!」這位帥哥太聰明了!居然懂得找來油壓剪破壞鐵鍊。
得償所望的恩霈,好奇地回望:「嗯?你哪位?昨天沒見過你」一名裝扮簡單的清爽男子,紮著乾淨馬尾,默然站立於她身後,一雙清澈似水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
「我意遠啊…」他看起來判若兩人嗎?鬍子的確遮掩住他大半臉龐,但他沒覺得有多大差別,只覺得臉涼颼颼的。
「靠!」為什麼不過刮了鬍子,把頭髮紮綁起來,人的外貌會差這麼多。
意遠不解的反問:「怎麼了嗎?」意遠從鏡裡看見久違的自已,也有股熟悉的陌生感。
恩霈極力掩飾著情緒,她雙手牽著單車握把,佯裝無意的滑動:「這車胎啦!居然沒氣了…我靠!」恩霈煞是故意的將單車一下前進、一下後退,就怕大叔看穿她的口是心非。
雖然她早就知道大叔長得不算難看,但沒料到他真的長得”不錯看”,難怪能娶到賢淑老婆,死心塌地的從頭到腳照料他,原來是在”劃明勢力範圍”,不許覬覦他的野女人擅自靠近。
意遠穿著乾淨的嶄新衣物,悠哉地雙手插褲袋:「這裡應該有打氣筒,別擔心!不過我們好像起得有點早,他們還沒醒」他依樣畫葫蘆地又拿一套一樣的男裝穿上,他怕自已為了該穿什麼把人叫醒,說不定恩霈會對他施展迴旋踢。
恩霈丟下單車,頭也不回的跑掉:「那…我先去洗澡,等等再來搞它!」她宛若火燒屁股似的逃離現場,內心暗自嘀咕:討厭!沒事長這麼帥幹麻…
相信每個女孩都有一樣的困擾,妳不一定暗戀著那位帥氣逼人的傢伙,但是當他在妳附近打轉的時候,就是會有一股不自在感,這是自宇宙發生大爆炸,開始有”閃亮生物”誕生後,讓人始終不解的謎題。
兩人換穿合適的運動服與球鞋,爬上樓頂空地,進行著暖身動作,恩霈認為要有過人的求生本領,得先從訓練出強健的體魄開始!兩人約定好,以後不管刮風、下雨,除非是開始飄落詭異的毒屑,不然每天都要慢跑一小時。
相處融洽的兩人,談笑風生的邊慢跑邊聊天。
溫暖陽光灑落在彼此身上,晶瑩汗珠在他結實胴體上閃耀著,吸引所有人崇拜的目光,讓恩霈情不自禁伸出姆指讚嘆之前,就已經羞紅了臉蛋,他的生命從此步上常軌,未來充滿希望…以上全是意遠的幻想。
現實是殘酷的,體能不好是無法欺騙世界的!揮汗如雨的他,氣喘吁吁地感慨著,自已真是”年久失修”,以前每星期都跑五千公尺兩趟,眉頭不皺一下,這兩年來放任自已墮落的他,實在過太爽,現在自食惡果了。
恩霈氣息平穩的跑完第五圈了,大幅落後的他,還在後方龜行,他揣著不認輸的心情,繼續咬牙慢跑,不願在此放棄,雖然他的小腿肌肉已經在哀嚎,腳底板可能就此報廢。
「加油哦!一開始都會很辛苦,別太勉強,照著自已的步調循序漸進」恩霈經過他身邊時,特地放緩腳步,輕拍著意遠肩膀安慰他,看見意遠臉色慘白的死撐模樣,她突然覺得面對”帥化版”的他時,不再會感覺到不自在或緊繃了。
大叔還是原來的大叔呀!長得再怎麼出人意表,仍然那個有點浩呆的家伙:「漸漸的,你會愈跑愈快的…我接著跑囉!加油!」恩霈丟下一個燦爛笑容,然後加快腳步,繞著屋頂空地晨跑,不一會兒的功夫,又領先幾十公尺。
習慣早起的雨瑩,自告奮勇地替兩人計時,只見她拿來好大一個機械掛鐘,倚著牆壁靠放,頻頻回首看向鐘面。
雨瑩做著伸展操,對經過的恩霈搭話:「哇~恩霈,妳體力超好的!」難怪她身上沒有一絲贅肉,雙腿如此修長筆直,皮膚緊實又有彈性,跟她這隻白嫩小弱雞是天差地遠。
恩霈報以一抹微笑,沒有答腔,馬不停蹄的跑第七圈。
後頭跟著才跑第三圈的意遠,雨瑩看他那副快要暈倒的勉強模樣,真想叫他先歇會兒:「意遠大哥,加油哦!」方才初見意遠斯文帥氣的容貌,訝然眼前一亮,心頭小鹿亂跳了幾回,現在看著他狼狽不堪的體虛慘狀,只覺得他實在欠操練。
意遠抹抹額頭的汗,舉手還禮示意,跟著恩霈的行進方向,順循屋頂的寬廣空地跑步。
恩霈跑了十二圈後,發現時間已經差不多,她轉頭對著意遠叫喚:「好啦!你該休息了,太勉強會運動傷害哦!」她放鬆扭動著身體的各個關節,打算進行另一種形式的自我鍛鍊。
「嗯…」數度上氣不接下氣的意遠,還以為自已會死!體耐力受到艱鉅挑戰的他,再次肯定自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廢人,不過還好他醒悟得早,不打算再廢下去。
「妳幹麻?」仍然喘氣不止的他,緩緩步行至雨瑩與恩霈附近,瞧見恩霈正在解著運動褲的繩結。
「練習啊…」雖然她不想當空中暴露狂,但有這樣的天賦異稟,就此埋沒實在可惜呀!
沒三十秒的功夫,恩霈迅速脫到剩下內衣褲,不過這次的她學聰明了,稍早在賣場找到合適的運動型內衣褲,合身排汗又具有極佳彈性,雖然還是清涼短少,但至少解決了空中露點的危機。
恩霈邁大步伐退後,拉開與他們的距離,對著意遠與雨瑩交待:「我不會飛遠,你們要忙可以先離開沒關系」接著沉深吸一口氣,背上華麗奇異的紋身,開始活躍竄動,一根根修長羽翼,在她身上鼓譟騷亂。
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一雙黑色翅膀在她身後展開,動作俐落的振翅,揮舞頻率逐漸加快,恩霈對著二人甜甜微笑後,輕輕一蹬腳便離開了地面。
雨瑩盯著恩霈迅捷的御風飛行:「哇~好神奇哦!」恩霈飛得不高,約離地五、六米,可能還在摸索其中奧妙,所以不敢咨意妄為,只見她在樓頂空中,忽左忽右的轉向飛翔,把意遠跟雨瑩看得目瞪口呆。
意遠平順著呼吸,看著展翅高飛的恩霈,忍不住說出心聲:「好想徹底研究一下她羽翼的構造,不過一定會被她一腳踢飛!呵呵~」
雨瑩轉頭問大口灌水的他:「研究?你是科學家嗎?」不難想像恩霈是個性格嗆辣的女孩,如同她的外表那般。
意遠照實回答,語調恬淡平穩:「不是啦…我之前是外科醫生」好漢不提當年勇,他現在只是個肉腳的中年大叔。
雨瑩知道意遠曾經是醫生後,忍不住與他多攀談了兩句:「好利害哦!我本來也想當護士耶!不過我會怕血所以放棄了,呵呵~」兩人對這個話題都有興致,不亦樂乎的瞎聊說笑,意遠還分享了不少以前行醫時發生的趣事,逗得雨瑩笑聲不斷。
剛睡醒的君鴻,聽見空地傳來聲響,知道樓上有人活動,他特地跑上來招呼:「哈囉~差不多可以吃早飯了!」映入他眼前的一幕,便是雨瑩與意遠親密地並肩而立,兩人談得十分投機,雨瑩小臉蛋紅撲撲地,看來格外的歡欣雀躍。
雨瑩讓意遠逗得樂不可支,一雙星眸流光煥采:「君鴻,我跟你說哦!原來意遠哥從前是外科醫生耶!他在急診室當值的哦!」她神情眉飛色舞,對意遠的崇拜加深幾許。
意遠抹抹額前熱汗,不覺得這是值得炫耀的成就:「從前的事了…」
心細體貼的雨瑩,瞅著意遠汗流浹背,好心借出毛巾:「意遠哥,你擦擦汗吧!小心吹了涼風會感冒哦!」運動後毛細孔全開,正是寒氣入侵的大好時機。
意遠對雨瑩露出微笑:「謝謝!」他覺得雨瑩真是一個體貼細心的好孩子。
好人做到底的雨瑩,把手裡未開封的瓶裝水,一並遞給意遠:「這個也給你,你渴了吧!」
意遠點頭致謝,接過礦泉水後,扭開瓶蓋大口灌飲,徹底紓解身體的渴。
君鴻看著雨瑩對意遠頻獻殷勤,想起雨瑩曾提及自已喜歡成熟穩重的男性,最好年紀比她大很多,可以讓她依靠撒嬌的那一型,頓時他英挺劍眉糾結的快要打架:「妳跟我來!」君鴻抓住雨瑩的手,拉著她往屋裡跑。
君鴻帶著雨瑩來到偏僻角落,閃避所有人的注意:「妳以為妳在幹麻?」
雨瑩看著君鴻那副風雨欲來的陰暗神情,臉色也沉了下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