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黑白片:關於死亡還有存在
那年你說有個影展,是否要一起去呢?
我說好,有什麼不好?
你喜歡閱讀小說,喜歡進影院。這樣的靜態活動很多,有時候許久不見你的消息。所以,往往你的邀約,我都是排除萬難地參與。
某次實在受不了,在一次碰面的時候,忍不住抱怨:你怎麼能讀小說讀得廢寢忘食。
你說,這是短暫脫離這個世界的方法。
我想,看電影也是吧。當我們的眼睛追逐著畫面,我們的心,我們的腦海全部都被另外一個人,另外一群人的人生佔據了。我們不再是我們。
我們走入他人的生命,經歷了另一段人生。雖然,對比這漫長的人生,是太短了,幾乎是一閃而逝。可是,在那個時間裡,我們的確隱沒了自己,或者把自己折疊起來了,放在另外一個故事裡面,變成影子或者背景。
那個上午,我賴著床,天氣好冷,又不肯起來多套兩件衣服。
窩著窩著,睡意又跑出來了,真想跟你說,不去了。
但是,我放棄過的事情太多了,不要更多了。
理智起來了,但是,身體不受控制。實在是討厭冬天得受不了,很難離開溫暖的被窩。拖拖拉拉之間,時間就這樣耗費掉了。幸好,最後在千鈞一髮之際衝刺到現場。
遠遠能就看見你,你穿著一件紅色的外套,特別醒目。
人來人往間,你佇立在哪裡的身影特別孤獨。我們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大馬路,看著你如一座雕像。
細雨飄落在我的身上的那刻,忽然覺得站在那兒等待的你,也許就是尾生。
走進那個偌大的校園,陰冷的天氣還飄著雨。方向感不好的我們,快步地走著。
往前走就對了,你說。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了,你開始面露著急,我說沒關係,會找到的。
路上與你閒聊:如果當年好好念書就好了,真想進這樣的學校。
你說來不及了,但是現在你能陪著我,在這裡面走走。
一個人經過,兩個人經過,一台腳踏車,兩台腳踏車。你按捺不住走向前詢問。我慢吞吞地走在後方,瞇起了眼。
那是個帶著白色耳機的大男孩。男孩聽了你的問話之後,面帶疑惑,你緊接著補充,那是個大禮堂,現在正有一個影展。男孩面帶抱歉的說:不知道呢。
放映時間已經到了,你一臉灰心。我說,總覺得不該找帶著耳機的問路。
你一面找路,一面問:為什麼。
我說你不覺得他們沉浸在自己世界裡面的時候,不想被打擾嗎?
你不說話,往一棟大樓走近。自動門遲遲沒開啟,猜想可能這是一棟要刷證才能開啟的樓。門口有個守衛看見了我們,便手動開了門。
你換了方式問:請問活動中心在哪裡。
年邁的守衛先生親切地說:隔壁那棟餐館就是了。
我們經常都在到達目的地前,停下來詢問。因為太慌張了,太害怕了。
如果錯過怎麼辦?我們被迷失給困住了。
終於到了現場,工作人員,站在門口滿懷熱情地遞來節目單說:我們現在有影展,要不要進來觀賞。工作人員在我們眼裡已經都是孩子了,看起來活力年輕。
我們點頭,說好。隨即匆忙地往內走去。
裡面一片漆黑,腳下的階梯看不清楚是大格或小格,小心翼翼地移動著。
電影光影不足,我們也還沒適應黑暗,寸步難行。
等眼睛適應黑暗的環境了,才見會場裡面,人數不多。這類的影展,不是新片了,大多數是很老的片子,有著特別的議題,所以排列在一起放映。
我們終於坐下了,影片已經開始15分鐘。這部是黑白片,聽演員的口音像是法國人。在觀影前,你喜歡隨興而至。不像我,總是喜歡讀一次大綱,預告片不一定要看,只是大概知道演些什麼,比較安心。
我問,你不怕看到爛片嗎?
你說,什麼是爛片?要怎麼定義?
我忽然笑了。
我想也是,總不能看不懂就說爛吧。剛剛如果問,你不怕看到沒興趣的片嗎?我想你可能也會蠻不在乎的說,沒關係。
影展的好處就像開驚喜箱,這些影片都是策展團隊想要再次請觀眾重新注意的。
這部電影主要說女主角在短短兩小時內發生的事情,每個階段會有一個白色的時間字幕經過。五十幾年前的片了,音樂還有色調都是很久遠的味道。
我忽然恍神了,大概是女主角的個性不喜歡,或者對那個時代沒興趣。只是一邊看著,一邊突然想著如果村上春樹的小說黑夜之後也能夠上映。大概也是這種氛圍吧。如此一想,親切感就湧現了。
影院的氣味。空氣中瀰漫著某種的味道,很直覺聯想到圖書館。不是書的氣味,也不是空氣不流通的味道。但是就是很令人懷念的氣味,一瞬間像是開了某個聯結,掉入了過往,時空悄悄地在這氣味瀰漫時扭曲了。
我說:不知道是因為最近看多了小說,被某種框架限住了,想著這樣暴躁的女主角需要有個男主角比較好。也許就只是出現一個特別的人出來互動,影片會好看一些。想著想著,那個特別的人就出現了。女主角從一開始的暴躁焦慮又憂鬱的樣子,到結尾快樂而充滿希望。
片子黑白開始,黑白結束。你感覺主角的情緒卻從黑白跳躍到了五彩般。你說。
第一部影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