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如蝶翩翩》-即便人生終將失去所有,仍要繼續奮戰

朋友的推薦看了韓劇《如蝶翩翩》，在這個時刻竟讓我有種被洗滌的感覺，除了因為芭蕾好美以及有好幾集都因為感動流下眼淚了之外，這部劇倒我看出了一些新意。

劇情的設定是：一個70歲的老人(朴仁煥飾演)想要實現9歲時因為父親反對一直沒有實現的夢想，跟一個23歲的芭蕾天才少年(宋江飾演)學芭蕾的故事。

乍看之下，這是一個關於夢想的勵志故事；即使你已經70歲，都不要放棄你的夢想，甚麼都有可能實現。

對我來說，這種劇情最怕就是落入「夢想最偉大」的軟爛溫情窠臼裡。

看前幾集時我心想，這部劇很聰明，在老年化的社會裡需要老人的故事，但老人的故事既沉悶又容易變成說教，所以搭配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年，通吃老少的市場口味。

但看到後來，我才發現這部劇講的不是「夢想」，而是『人一生奮力的追求，最終你其實甚麼都不會得到，那麼，真的重要的是甚麼呢?』

主角爺爺常講的一句話：「甚麼事情都會過去的。」這是他走了70年的歲歲月月最終的領悟，對照著劇中其他角色，他的三個兒女們(象徵著社會上所有成年人的各種煩惱) ，或是另一個快要誤入歧途的頹廢少年，主角爺爺在70歲時費盡苦工（練芭蕾有多辛苦！）來實現他的夢想，為的不是得到甚麼人的認同，為的僅是自己給自己的認同，為自己喝采，這樣的人生便很足夠。

夢想，是具有「純粹性」的，在所有困頓與世俗中提煉出來的純粹，那樣的東西才會動人。

不管是窮困的天才少年雖然在19歲才開始學芭蕾，但他卻對自己充滿自信，他的「純粹」表現在他的舞姿之中。

抑或是主角爺爺一輩子按照社會規範的步調走，終生都奉獻給家庭子女，臨到70歲，他終於想好好回應自己內心的「純粹」。

(其實一個人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那份的神來之筆，有可能在你10歲之前，甚至更小的時候，在我們最單純的時候，我們的內心就已經知道了。)

年輕演員宋江，他本身的乾淨質感，把身為一個舞者的驕傲，不卑不亢，又不失少年的可愛表現得很好，他的驕傲自信表現在所有行動上，讓他的角色飽滿，閃閃發光，是這部劇成功的原因之一，只能說製作團隊選角非常成功。

現年76歲的爺爺演員朴仁煥，真是讓我見識到了「無痕跡演技」，作為一個老學生、一個丈夫或是一個父親，他的眼神，他臉上的光彩，時燦爛時蕭條，竟然可以這樣變換自如，如行雲流水一般貫穿這部劇，他的演技能量，往往瞬間就會擊倒我，讓我會心一笑或是眼淚盈眶。

韓劇產業的成熟多年，各種「成功的套路」總是一再出現。我個人對套路沒有意見，因為我覺得只要你套路玩的好，能打動人心，那必定蘊含了套路之外更深刻的東西，也許是演員表現、也許是劇本的巧思，不管那是甚麼，都值得品味。相反地，如果僅僅是八股說教、濫情的套路，那我就敬謝不敏，直接棄劇。

有趣的是，這個主角爺爺的表演在某些部分，就像是韓劇裡想要討好傲嬌帥氣高冷男主角的那種可愛的女主角，時而裝可愛，時而耍任性，有時像是老人會有的老番顛，在這裡都變成”老少配”之間的花火與情感的堆疊，到最後他們如同一起親臨戰場的人生戰友一般，在彼此的人生裡留下了最美、最相知相惜的情誼，那份愛已經超越了親情與愛情。

我從來沒有看過芭蕾表演，對芭蕾沒有甚麼幻想，但是在《如蝶翩翩》裡第一個觸動我，讓我願意追看下去的就是少年主角宋江跳芭蕾舞的舞姿，練習室裡的光線灑下，一個芭蕾舞者在鋼琴聲中跳躍旋轉，我瞬間被那份美震懾住，如同那位爺爺主角一般。

整個劇就是延續這份震懾而開展下去，《如蝶翩翩》拍出了芭蕾的藝術性，真的感動人心的那份美，我覺得這是整個劇最有新意，最終能獲得成功的關鍵，包括劇裡其他舞者的舞姿，輕盈如精靈般，讓不懂芭蕾如我，引觸了對新的藝術領域的興趣，這應該是戲劇能做到美好的任務之一吧！

據說劇組找了韓國頂級的舞者作為主角的替身來完美呈現芭蕾舞的精隨，這又是韓國戲劇厲害的地方，擁有把自己國家的多元文化對外輸出的野心，而且執行的很棒。

有一場少年主角(宋江飾演)為了喚起主角爺爺的記憶，在雪中跳起芭蕾舞的片段美得令人屏息，雖然我已經猜到劇情會這樣安排，但仍在當時讓我留下眼淚；渾渾噩噩的人生中，有沒有一個人、一段記憶或是一個聲音，能在你最迷離的時刻，喚醒你？

《如蝶翩翩》前面輕鬆有趣、充滿陽光的劇情，在後半段劇情一轉折，爺爺面臨了人生無可抗力的狀況，他即將面臨「失去」，看到這裡我有點小抱怨，怎麼又來這套？看到後來我發現這樣的安排雖有點狗血，但換個角度想，人生何嘗不是時時處於流逝之中，重點是當你70歲時，即使面對「失去」，你仍願意戰鬥嗎？

年老時內心的意志力會愈薄弱，恐懼會加劇，這些都是劇裡有關照到的面向。

23歲少年如花盛開的，堅定的精神力與他純真的相信，感動著爺爺、鼓舞著爺爺，似乎是在說，人的信念與勇氣才是最終可以保護你的防護網，即使最後你即將失去所有。這也是這部劇最後終能感動人心的地方。

除了主角兩人的師徒爺孫之情深刻動人之外，《如蝶翩翩》寫父母對孩子的無私的愛，透過兩位老演員（另一位奶奶演員同樣演得很自然）的詮釋，也讓我深受感動。其中有一場戲是，總是習慣掌控一切的大兒子抱著主角爺爺，崩潰哭著說：「爸爸，即使你現在已經70歲了，你仍然是我心裡的最大靠山啊！」何嘗不是所有子女們心中深處的吶喊呢？

在看的過程中，我大部分時間在想的是：為什麼台劇做不到這樣子的東西？《如蝶翩翩》沒有追劇的節奏，沒有高潮迭起，沒有欲罷不能，卻有一條細緻的線牽引著你看下去，在觀看後餘韻圍繞，神迷在一個芭蕾雪景之中…….

有些導演們喜歡講複雜的事情，卻流於導演的自溺，如若得不到共鳴，就安慰自己曲高和寡。

但是真的能打動人的，往往是最簡單的東西；簡單的東西說的好，便是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