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泗傳話,說你懷疑崔子玉被人刺傷,是呂隆安的人幹的。」司徒仲林道:「怎麼阿弘也在攙和在裡面嗎?可是那個嚴默下的手?」
崔子玉遇襲一事,外間所知不多。事涉世子之非,賈述也沒敢在信中寫得太明白,深怕這信落到別人手上,成了把柄,最後是讓當時要返回南境的許泗帶話回去。
賈述低著頭,道:「崔公子遇襲當晚,世子將近子時才回到王府,回府時已然換過衣服,右手虎口受了傷,傷口頗深。」
「是在殺人的時候傷了手嗎?」司徒仲林問,語氣極冷。
「此事屬下不敢妄言。」賈述道:「屬下和當日隨行的郝二打聽過,他死活不肯說,只要屬下去問嚴默。」
司徒仲林閉上眼睛,道:「說下去。」
「是。」賈述道:「事發當晚,崔公子到工部鄭尚書府上做客,是入夜後在回家的路上出的事,驚動了鄭家幾位公子,當晚找了古槐堂的荀大夫,還聽說大理寺的徐長君徐大人帶了個道士過去,像是要給崔公子作法收驚。」
司徒仲林聽著,臉色十分陰沉。
賈述所說的鄭尚書,是工部尚書鄭嵩蒼,滎陽鄭家家風嚴謹,三個兒子都在朝中任官,和崔家是世交。那徐長君是撫遠大將軍徐肇基的堂弟,也是自己的舊識,此人在大理寺供職,去鄭家或者勉強說得過去。但道士?作法?這是在鬧哪一齣?
「崔公子的傷勢不嚴重,第二天一早就回崔府休養,沒幾天就又出門了。」賈述說到此處,又補上一句:「之後世子也沒再提起要找人教訓他的事了。」
「既是如此,怎麼會又殺傷了郭大人?」
「世子安靜了兩天,之後去了一趟冷香院,回來之後心神不寧,懷疑有人要害他。」賈述看了鸞姬一眼,道:「老潘說,世子的左手好像沾上了什麼東西,那陣子常常把袖子捋起來看,上面黑忽忽的,像是個手印。」
「手印?」這回問話的是鸞姬。
「老潘說,像是有人用手沾了墨汁之後去握在世子手上。」賈述道:「手印位置原本是在前臂,之後在手肘,最後,像是抓在胳膊上了。」
「這手印會動?」鸞姬蹙眉。
「屬下沒親眼見過。」賈述低頭道:「但老潘確實覺得那手印在動。」
鸞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之後呢?」
「之後就是崔家姑娘在大年卅那天出閣的事了。那天一早,世子就拿著一把匕首在園子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大約半個時辰後,就拿著匕首出門去了。」賈述道:「屬下這回親自帶了希林跟著,發現世子去了鄭府……啊,崔家姑娘後來嫁的就是鄭家的表少爺,叫謝昌奭。這位謝家少爺人就住在鄭府,禮也是在鄭府辦的。」
說到此處,賈述略頓了頓,之後續道:「當日世子身上沒有請柬,也沒帶拜帖。鄭府原本不讓進,在門口吵了起來,後來是鄭二公子出來,才將世子帶了進去。屬下不能明著跟進去,最後是繞到後門,讓希林把風,用『鬼身』潛了進去……」
說到此處,賈述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安。
「說下去。」司徒仲林的語氣帶著幾分嚴峻。
「屬下潛入的時候,新人已然禮成,郭大人正在廳上和鄭大人說話。」賈述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又道:「之後一陣吵嚷,世子突然從門外直衝進來,拿著匕首往郭大人身上招呼,嘴裡喊著:『崔子玉,我殺了你!』」
「崔,子,玉?」司徒仲林皺起眉頭。「阿弘刺的是郭容海,為何喊的是崔子玉?」
「不知,但屬下親耳聽見,世子喊的,確是崔公子,不是郭大人。」賈述道:「好教王爺知曉,世子刺傷郭大人的時候,崔公子也在堂上,不過……不過他後來也死了。」
「崔子玉死了?」司徒仲林一驚。
「是。」賈述道:「禮成後第二天一早,崔公子被人發現死在壽春寺。」
「第二天?」問話的是鸞姬。「怎麼死的?」
「據說是喝了太多酒,暴斃而死。」
「身上沒傷?」
「有驗過屍,但沒驗出東西來。」
「郭大人受傷之後呢?」司徒仲林問道:「鄭府如何處置?」
「撫遠大將軍出手制住了世子……」
司徒仲林聞言猛地抬起頭來,問道:「徐肇基?」
賈述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是。」
「……說下去。」
「鄭大人派人通知了京兆府,不過當日有不少朝官到鄭家道賀,刑部的封尚書、大理寺的徐少卿和御史臺的侯中丞都在,京兆府還沒到,當場就三司會審了。幾方商議之後,當晚先將世子送往大理寺關押。」
司徒仲林暗暗嘆了口氣,這三人之中,徐長君或者賣他幾分人情,封慎懷或者不願意得罪皇親,但侯賡是個不講情面的,有此人在,就是郭容海沒受傷,這事也萬難善了。
「十天後,大理寺那邊有信來,說世子死在牢裡,原因不明,要找仵作去驗屍。」賈述道:「當時屬下和呂隆安都去看過,世子的頸子上留了一道黑色手印,看來是被人單手勒死的。」
「單手?」司徒仲林一驚。「他身上可還有其他傷痕?」
「世子全身上下,只在頸子上有一隻手的勒痕。」賈述道:「京衙那邊特地找了已退休的仵作齊南生來會勘,差點沒能在頭七把世子送回府裡,但確實就只有那道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