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栗照南國小師遭控精神虐待小一生　人本批體制包庇

文／公庫記者吳容璟

小孩上學只能靠運氣？人本教育基金會揭露苗栗縣照南國小一年級某班的楊姓導師，長年以體罰及精神暴力虐待學生聞名，包括言語羞辱、用濕抹布甩臉、扯頭髮擰耳朵等，儘管家長卑微懇求並提供錄音證據，但校方與縣府主管機關卻坐視不管，還將本為避免校長吃案的「校事會議」制度，變成護航不適任教師的管道。

10月21日人本偕同苗栗縣議員宋國鼎、立法委員王婉諭召開記者會，批評照南國小校方處理態度消極，去年11月家長已多次反映，校方卻延遲了半年才召開校事會議，而由校長主導的會議組成也有「球員兼裁判」之嫌，但目前《教師法》對於校方延遲或不召開校事會議並無罰則，兒童遭受精神暴力也缺乏保護，要求苗縣府應介入調查，呼籲教育部檢討制度漏洞。

照南國小校方回應媒體，在5月18日接獲人本基金會來文後，學校依「高級中等以下學校教師解聘不續聘停聘或資遣辦法」規定，於5日內召開校事會議，成員包含校長、家長會代表、行政人員代表、未兼行政教師及校外公正人士共5人，並非都是校內教師。校事會議審議後，認為該師確有不當管教行為，但尚未達到不適任教師的標準，因此已送考核會，對該師記申誡2次，並調整為非導師職務。

一整班7歲孩子不好帶？　換科任老師上課安靜守秩序
人本教育基金會新竹分會主任李慧貞表示，去年9月小一新生入學後不久，楊師便要求家長帶小孩去兒童心智科評估是否注意力不足，事後檢查結果一切正常，但楊師卻時不時譏笑學生「醫生說你很正常，你哪裡正常？」全班更有將近1/3孩子被要求看診。

李慧貞說明，去年11月起陸續有家長發現孩子時常遭到拉頭髮、擰耳朵、被塑膠尺打、不准吃飯、不准下課等處罰，還被罵「癡呆」、「腦袋有問題」，但無論直接與楊師反應，或向學務主任申訴情況都沒有好轉，主任更曾回應「學校也拿楊師沒輒」，家長今年3月開始錄音蒐證，聽到音檔家長都嚇壞了，內容中楊師不停咆哮小孩，不時傳出體罰聲響，這樣的狀況幾乎天天發生，要孩子如何學習。

李慧貞曾懷疑「是不是這班學生特別有狀況所以老師不好帶？」但並非如此，以今年4月20日整天的錄音紀錄為例，楊師根本沒在上課，每堂除了考試就是飆罵學生，直到其中一節英文課由別的老師教學，全班好好上課很守秩序，證明根本不是孩子的問題。

李慧貞表示，還錄到楊師恐嚇小孩：「不騙你喔，我要揍到你哭喔」、「我要揍人了，你還是不動齁」，隨即拿濕抹布拍打在學生臉上，當學生回答「我全身濕了」，楊師竟笑回「這樣比較涼啊」。當天太多學生遭到體罰及言語霸凌，引起家長嚴重反彈，在群組問楊師「小孩要考多好才不會被您打呢？」、「罰寫沒關係，但不要打到會影響心理」，也有家長懇求「我知道我的孩子成績不夠優異，但是他有他的優點，請你不要再拉他的耳朵，也不要言語暴力、不要過度體罰他」。

李慧貞說，這些內容校方都知道，但今年4月議員宋國鼎要求校方啟動不適任教師處理機制，校方竟推託「不可能每個都啟動校事會議，而且外聘委員需要費用」等，遲不召開校事會議進行調查。直到5月多人本寄出公文，校方才終於啟動調查。

為避免校長吃案的「校事會議」制度　上路一年多仍問題重重
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長馮喬蘭說明，校事會議原本是避免由校長恣意決定程序，讓不適任教師不用進入教評會（處理解聘、停聘、不續聘）程序，而利用考核會（處理申誡、記過）輕輕放過的機制。但上路一年多，已發生許多應該進入教評會，卻都採考核會放水的案例，更嚴重的事，由於採取會議制，如果會議結論違法時，竟沒有人需要負責，讓校事會議制度淪為「卸責」程序。

教育部去年（2020）6月頒布《高級中等以下學校教師解聘不續聘停聘或資遣辦法》第4條規定，要求學校接獲檢舉或知悉疑似體罰事件後，須在5日內召開校事會議，會議成員共5人，包括校長、家長會代表、行政人員代表、未兼任行政之教師代表，其餘一人可由教育學者、法律專家、兒少福利專家或社會公正人士中擇一，組成調查小組調查。

經調查小組審議（第7條），如涉及「體罰或霸凌」學生，應移送教評會審議；若有疑似「教學不力或違反聘約重大」等情形，則由校事會議決議要自行輔導或送專審會（教師專業審查會）。若無前述狀況，而有《公立高級中等以下學校教師成績考核辦法》第6條所定，如不當管教、教學行為失當等情形，則移送考核會。

「年終獎金怎能跟孩子一輩子的傷害畫上等號？」李慧貞批評，此案經學校調查，認為楊師確有不當管教行為，送考核會審議後記了2支申誡處分，但原本的「申誡」竟還允許功過相抵，更改過後也只影響2年的年終獎金。宋國鼎則指出，此案從校事會議的召開、人員組成，到調查過程、調查結果全都有制度上的漏洞，呼籲教育部應檢討如何落實法規。

問題一：校事會議延期召開無罰則、匿名檢舉不受理
「校方在法規上的義務，居然要外界介入後才要啟動！」宋國鼎批評，家長早在去年11月起不斷向校方申訴，但校方卻一直用各種藉口推託，直到5月人本寄公文後才啟動調查會議已經半年之久，期間孩子受到的傷害從未停止。

宋國鼎強調，家長們並非一開始就願意尋求議員及人本幫助，由於擔心孩子在學校被標籤化、被特別針對，先多次匿名向學校申訴都無法解決才鼓起勇氣投訴議員，甚至家長只希望「孩子不要再受到傷害就好」，這樣卑微的要求都無法獲得改善，學校更因為家長採取的是「匿名檢舉」而不啟動校事會議（第3條）。

宋國鼎怒批，法規上學校只要「知悉」就要啟動校事會議，但在實際運作上學校卻能鑽法律文字，選擇採用「匿名檢舉就不受理」的處理原則，忽視家長的擔憂，導致這種情況在地方不斷發生，「難道教育部都不知道狀況嗎？」

而家長的擔憂其來有自，李慧貞提到原本有2位家長願意出席，但學校聽聞人本要開記者會，竟提前開家長說明會，校長說「目前不知道誰跟人本投訴，但你們出席了大家就知道是誰了，這個結果到底好不好，請家長要審慎評估」，家長聽完雖然氣憤，但也只能選擇不出席。

王婉諭指出，校事會議規範在《教師法》子法中，但目前並無明文規範當學校接獲檢舉或知悉教師有違法狀況後，「並未召開或延遲召開」校事會議的罰則，使教育現場沒有落實程序，對此時代力量黨團將提出修法版本，試圖補足制度漏洞。

問題二：球員兼裁判？校事會議成員仍由校方主導　未硬性規定外聘委員
宋國鼎表示，校事會議是為了避免過去不適任教師的案件，皆由校長一人決定而時常發生「吃案」的狀況，但實際上校事會議仍由校長主導，包括是否召開、程序走向、是否聘用外部人士參與等。本案即沒有外部人士參與，雖有一名家長會代表，但其餘皆為校方人士，家長根本無法信任這個制度。王婉諭認為，校事會議的組成應避免身分衝突，並明訂以兒童權利專家為主要成員，才能維持公正、保障學生權利的任務。

李慧貞說，校事會議明定5席中有一席外部人士，並由其中3人或5人組成調查小組，人本要求校方應聘外部委員進行調查，但校方卻推託「外聘委員很難聘、要錢」、「法規上只有說『得』，沒說一定要聘」等拒絕，最終調查小組由隔壁班老師、學務主任跟家長會代表組成。

沒驗傷單就不認體罰　人本怒：要把小孩打到死或半殘才行？
李慧貞提到，人本7月時追蹤學校調查進度，學校表示因為疫情及設備問題，所以只會抽選5到6名學生線上調查。即便調查過程中，有至少3名家長明確表示老師有體罰，但校長認為「證據微薄，無法只聽錄音認定老師有體罰，但管教方式的確不當」，當李慧貞質問校長「你們學校的標準這麼低嗎？」校長只是笑而不語。

「難道沒有驗傷單或錄音，就不是霸凌了嗎？」宋國鼎強調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但校方在處理校園霸凌事件或疑似體罰事件時，第一個要求的卻是「有無實體的法律證據」，而不是思考如何防止傷害，「難道我們要孩子在學校學習的是如何錄音？老師學習如何規避錄音的技巧嗎？」

王婉諭認為，過去的霸凌泛指身體上的侵犯，但精神上言語上的暴力也會對孩子的身心健康造成長期影響，目前《教師法》中並未明確禁止「精神暴力」，主管機關常以「已禁止霸凌」等模糊回應法規上漏洞，但在實務上明顯無法獲得解決，要求應將「禁止精神暴力」明確列入法規中。

針對學校只抽訪幾位學生調查，王婉諭強調應重視「兒童表意權」，面對學生遭受身心暴力事件，除了要規範更細緻的調查程序，過程中也應進行通盤調查，讓當事學生完整陳述、獲得完整的調查報告，對結果不滿也應有救濟程序，才符合公平公正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