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宗教(或任何修行法門)如何介入社會,始終感到好奇。大多數的傳統宗教,核心教義都包括愛與和平。無論是天主教與基督教的「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佛教四無量心的「慈、悲、喜、捨」,就連當前最常與恐怖主義和暴力畫上等號的伊斯蘭教,原本也是稱呼信徒為「和平與善的實踐者(穆斯林)」。
但是在走入社會的同時,往往免不了衝突。尤其從上個世紀以來,整個世界不斷有各種劇烈變革,面對外來的壓迫,要堅持和平或是拿起武器?面對內部的迂腐,要保持和善或據理力爭?面對組織裡的犯罪者,驅逐和懲處算是違反和平的教義嗎?
一行禪師的經歷,讓我對他的思想十分好奇。他在青壯年的時期,即挑戰傳統越南佛教的革新運動,接著遭遇戰爭,在協助家園重建的同時,也在世界各地為了國家和平而奔走。《芬芳貝葉》是禪師於1962年至1966年的日記,涵蓋了他往返越南與美國,最後遭到南北越驅逐的時間。
我很喜歡書裡,禪師隨筆記下對人的思考,可以說是帶著社會學或人類學的眼光了。在日記裡,他詳細記錄在其所任教的大學辦公室窗外,一位賣越南傳統料理金邊粉的婦女,如何料理金邊粉、一天的行程又是如何;他也寫下當他在越南鄉村辦學和勞動的觀察與反思。
戰爭的影響也刻劃在日記當中。他寫下了美軍在這裡種種失敗的實驗,以及人民如何在越南(吳廷琰)政府的利用和操弄下,變得恐懼和封閉。一行禪師紀錄他如何嘗試在兩種對立路線中,找到第三條路線,同時也在過程中不斷思考愛與慈悲的本質。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世界有極大的困惑。我閱讀許多宗教或新時代書籍,書裡最後導向的避世結論,常常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我們應該縱容不公義的人或事情嗎?像是前陣子某本新發行的身心靈雜誌的荒謬言論「超越二元對立,允許並擁抱所有多元觀點」?但在理念折衝的過程中,我們又該如何思考眼前造成傷害的人或事情?
我曾在另一本書讀到禪師後來在美國,帶領正念禪修課程,教導因越戰而心靈受創的士兵,重新找回內在的和平。我常想是怎樣的願力讓他有辦法做出這樣的實踐?對佛法的堅定信念,使他不斷回到佛陀的教誨,而佛陀的教誨,帶領他不斷重回塵世。
在書的最後,禪師寫道:
「很久以前,我讀了一個關於忍辱的故事。這個故事是關於一名僧人,他對用刀切他耳、割他肉的國王沒有一點恨意。……那時我還不懂得大悲的本質。現在我明白,這名僧人心裡只有愛,沒有一點憤怒。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成為像那名僧人一樣的人。愛教導我們,我們也能這樣。」
【AP連結】
博客來:https://reurl.cc/L7eNKe
讀墨:http://moo.im/a/058e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