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辛苦嗎?」
「嗯,還好,」坐上Ginger 的車子,聖芬的心思還在長榮貴賓室中.
比起其它的國際會議,這種隨行口譯算是輕鬆的了….只是體力不濟;看著又兩年不見的老友,不禁想到時光催人,以後見面的日子不知還能有多少。
「什麼事耽擱了?你的班機早該到了?」Ginger 仍是一副大辣辣的大姊大口吻。
這個問題是 Ginger一定會問的, 聖芬早就料到了。
距她抵達西雅圖已經3個多小時了。陪 Daniel 等誤點的班機當然是起因,但是後續的戲劇性發展….聖芬卻猶疑著, 不想全盤拖出 ── 怕完全照實說給Ginger聽會被她取笑一番. 畢竟,那實在太誇張了, 誰都不會相信的!
「嗯,NY大雪,轉機的班機誤點了…..也沒辦法…..」
話雖說了,但聖芬仍想著Fuzitsu 頸背上被她刮出的一道道紅色刮痧印──不知他後來順利回到家沒?
一路上,Fuzitsu的病容揮之不去 ──他那短淺的呼吸,凌亂的髮絲,高燒下泛紅的肌膚,僵硬的肩頸….. 在在提醒她病人的病情不輕。
聖芬還是不免掛心──畢竟,她離開時,Fuzitsu的熱度還沒有退。聖芬記得在擦拭他那備受煎熬的面頰時,忍不住察覺到他軟弱易感的一面; 可是──
她沒有立場為昏迷中的病人留下來…..
果真要有什麼事,應該會call她…. 她想起自己主動留下的名片……
想想聖芬又不禁失笑。 Fuzitsu是何許人也?他是個大老闆了, 自己當然會想辦法,還用得著她操心? 這麼一想,突然覺得留下名片真是幼稚班學生的舉動,暗罵自己多此一舉。
「你怎麼這麼安靜?太累了?」看聖芬一大段路上安靜得不像平常的她,Ginger不禁又開問。
順著她的猜測吧,聖芬想著,便順口接道,「大概吧!年紀真的不饒人…..」看看反光鏡中的自己,她兀自又拋下一句,「明天又要麻煩你陪我去墓園看看爸媽….」
Ginger回望她一眼,憐惜地應著,「那當然。」
Peter再次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仔細望了望床上的伙伴。
看上去Fuzitsu的臉色好像正常多了。他又換了一袋冰袋擱在Fuzitsu的額上。
今早一進公司他就發現Fuzitsu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隨即發現他發著燒,口中還喃喃囈語著什麼「Joe.」 這使Peter 心中有了疙瘩…合作七年以來, Fuzitsu從來沒有什麼叫Joe 的朋友,這會兒是誰? 他不相信Fuzitsu會「背著他」跟其他人「來往」。
看Fuzitsu 一臉憔悴,Peter好不心疼。單是加拿大的髮廊生意與巡迴秀展就已經夠他們所有員工過好日子了, 這麼拼做什麼? !他坐上Fuzitsu的床沿, 心中數落著, 卻又疼惜著用毛巾擦拭著Fuzitsu 被汗水濡濕的面頰……
恍惚中Fuzitsu再次感受到有人在身旁, 但整個肩膀彷彿有千針扎刺, 痛徹難當。 漸漸的,一個女子的倩影朦朧地貼近, 那溫暖的小手竟一針一針地將長如劍柄的針頭拔了出來──瞬間,所有的針刺化做了血色一片──而拔針的人影竟一閃不見。
「Joseph….」Fuzitsu 大叫著醒了過來, 卻驚覺熟悉的合夥人坐在床沿。
「Oh, My God!...」Fuzitsu 喘著大氣, 卻是清醒了過來。
「我進來兩次了…..」
「I'm OK now….」( 我現在沒事了….)」似乎急於打斷Peter的嘮叨,Fuzitsu立刻接口;不過一看老友責備的表情,Fuzitsu還是讓步了,
「….OK, 我又透支了, 好吧?!我承認…以後會放慢腳步….」
「你這話我已經聽了幾百遍了!」Peter使性子似的扭身站起,把一杯牛奶擱在床前,「哪!待會兒帶你去Dr. Cuninghan 那兒….」
「……拜託!! Peter, 我已經40歲了, 你還把我當孩子看不成?!」
Fuzitsu早就覺得近兩年來Peter變得愈來愈纏人, 不想這會兒他還成了保姆似的….
但Fuzitsu倒底是個理智而公平的人……回頭想想,要不是Peter的細心, 七年前他剛自英國回加拿大並打算再開一間髮廊時就不可能這麼順利。 Peter不但電腦熟,帳又算得好,待Fuzitsu 33歲回加時,他對溫哥華的環境早就陌生得很了。
自從在一次髮展Party 中與也是設計師的 Peter 見面,Peter就常往Fuzitsu的住處跑, 兩人一起研究手藝; 再由Peter引薦溫哥華的人脈與客源,之後兩人才開始攜手打造這一塊屬於他們兩人的事業。 如果說Mandy 是 Fuzitsu 在日本事業的墊基石, 那麼Peter 就是他在加拿大的貴人。 所以儘管Peter愈來愈黏人, Tim還是忍了下來。 畢竟, 他現在的國際舞台讓Peter 不太有可能常常纏著他, 而以他對 Peter的信任,也讓Peter 幾乎是全權作主溫哥華的業務。
「本來就還是個孩子樣!」Peter 一副教訓的口吻,「一點不會照顧自己!」
其實Peter還小 Fuzitsu 2歲, 但卻凡事擋在 Fuzitsu前頭,又似保鏢,又似經紀人, 弄得Fuzitsu有時真有點尷尬,尤其是在他兩共同出現在業界活動時, 他甚至已經聽過傳言說他倆是同性戀; 但是Fuzitsu是正式有女伴的人,許多人也都見過,所以謠言也不攻自破。 Fuzitsu也沒閒工夫去澄清或改變 Peter與他的關係。 畢竟,他倆各有住處;不過Fuzitsu 一忙起來,總是睡在公司, 這間臥室就是髮廊後邊的一間小倉庫改建的。 一出差回來,Fuzitsu往往就把自己往這兒一塞。
其實,Peter也沒說錯,他確實沒怎麼善待自己。 雖然 Peter 每每叫他去他家吃飯過夜,但人言可畏,他又怕Peter的嘮叨, 所以索性還是窩在自己店裡, 否則回到郊區的別墅也是半個人影也看不到。 Mandy 一年能到 Vancouver (溫哥華) 兩次都屬難得,而Fuzitsu的行程滿滿, 連另外找女朋友的時間也都不可能有──即使有,他也可能找不到。 倒不是沒有美女願意──他的女客人多的是衝著他的手藝及迷人風采而來的──而是他沒法在與Mandy未斷之前隨便找個女人風流。 他認為那對對方是不公平的; 也不是因為擔心Mandy會反對…..當然, 她也沒有反對的好理由……他倆始終欠一條合法的繩索約束.
至於Mandy 自己有沒有與其它人來往,Fuzitsu就不得而知了──或者是說---不想知道了。
「Peter, Peter !」門外傳來急急的敲門聲, Peter趕緊應了門,
「絲彩堂 找Fuzitsu──電話在線上…..」員工拿著無線電話探頭問。 Peter無可奈何的拎著聽筒交給才半起身的 Fuzitsu。
「追人追得什麼似的!人還沒被整死呢!」Peter忍不住發起牢騷。
Fuzitsu不理Peter的抱怨,隨即專業化地回應著日本方面的來電,
「Misui 先生。 是, 昨天剛回來…..」他一邊應付著電話, 一面給Peter打手式,讓他出去店裡幫忙。 其實,他還真覺得Peter 的監聽讓他如坐針氈。
「是嗎?…三月幾號? 那就是三週之後,是嗎?」Fuzitsu 開始查閱著牆上掛著的大月曆。今年才剛開始, 但是他的作息表已經把月曆畫成了個大花臉。
「OK, 沒問題, 3 款新髮型? 好,我提前兩天到東京,再把你們的idea 帶過去。」
掛上電話,Fuzitsu不禁嘆了口氣。兩週後又要出門,看來, 他真需要去醫生那兒看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