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映涵 插圖/國泰
不知道何時語言建構了我的認知思維甚至影響了我的行為,我任它引導我穿入這個,從生理的飢餓溫暖到情感的媽媽爸爸和自己,親密甜膩的在我口中喃喃的分不清到底叫著誰,或許是口齒不輕的後遺症:我的語言總是讓人誤會。
我開始學著用它來抵禦或歌唱,在凹凸不平走出暢通,或是在直腸小徑走出懸淵──多神奇的語言,用來氾濫誘惑誤導爭執著,在我所認知的侷限文字艱難地表達──時而激昂時而溫順,時而沈默卻顯得咄咄逼人。鴻鴻不早在詩中說了他跟語言的關係嗎:教人學習如何搭橋如何離開,學會,儘量不和它獨處,以免陷入尷尬。
語言建構了這個城市,符號的聲音的嘈嘈切切的模模糊糊,我開始不想說話,因為你說得更好:電視上廣場上人群中,眾聲喧嘩的令人暈眩的的民主啊!透過電腦網路的四通八達,成了原來的象形符號:哭笑ORZ閃光各式符碼火星文出現,年輕的蜘蛛人,大清早打開電腦,心神精神都掛在網路上,映射出一個個沒有觸感沒有溫度沒有形體的新新人類。
跟家人的私密性不比朋友,夢想理想計畫對象都不是家人,因為家人不理解;受傷再跑回家在父母懷裡大聲痛哭,退回小孩子的任性!──以為能過去的一切,還是在緩緩流動的時間裡改變,在我睡著的時候。
沉默成為一種必須,一種必須,一種不得不的必須。就像聲音的存在一樣:電視手機媒體機器鈴聲說明,都沒有溫度,聲音的來源已經不再重要,捷運上此起彼落的電玩鈴聲對話爭執,必須的公開私密,無關信任也無關情愛,說是溝通──每個人花了大把金錢把輻射線聲音控制往身上攬去,再大喊不自由無聊!為了莫名引發的大大小小是是非非,不可以休息。
連話都講不清還要吵。到底是為了什麼?這是一種不得不的後現代嗎?
我想到寂寞的張愛玲,被發現死在電視聲中的行軍床,像是預言了都市人的寂寞──聲音燈光不一定要有意義效用,這是都市的紅塵熱絡;巴黎酒吧中孤單的羅蘭‧巴特在〈文本的愉悅〉中被酒吧的音樂交談桌椅交錯的聲音,文明野蠻的超越了語言,在體內流動──巴特不是說了嗎,愉悅就是在語言的意義裡穿街走巷,狂喜就是走出了意義,在無意義中隨波逐流;張小虹更進一步的明說,那是一種當語言變成聲音,當聲音帶著主體漂流,當主體在飄流中失所,狂喜就是語言表意的極度過剩!
電視打開的同時,在聲音畫面流動中,慢慢被市聲淹沒。
~刊於中華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