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會以為我們不知道吧?妳侵占了我朋友的身體,並靠着她的才能和知名度,在現實中當了個有名的作家。」她厭惡地盯我道:「妳的工作就是頂住我朋友的名義來把那些嘔心的思維傳播開去,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用處了,難道妳的伙伴沒有告訴妳這件事,又或妳沒有任何自知之明嗎?」
「因為妳的作品所傳播的病毒,相等於希特拉演講中,所散發出來的病毒一樣致命。」
眼前的人跟那個學生的話互相輝映,迫使我啞口無言。明明那些說話是如此地令人難以信服,但自那天起,我就每一天都會憶起那段叫人厭惡的對話,並繼續自己的工作。
為什麼無法放下那些狂妄的說話?為什麼沒能無視那個仍然被讀書制度保護的學生?明明一直以來,我都能夠保持自我地寫下自己喜歡的故事,明明……有如在尋求真相,儘管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看,但視線確實移向了被壓在地上的艾米莉,可惜她似乎沒有打算說明或反駁,只是一直拚命地試圖掙脫。
在痛意之中,我向她發問:「那個……她說的話是真的嗎?艾、艾米莉?」
她沒有理會。
「還是這只是一個夢?」我繼續問她:「我只是在做夢吧?」
她繼續忽視,制服她的陌生人卻開口了:「這才不是夢境啊。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不是夢境?「怎、怎可能不是夢?我可是人……人類啊。」
她瞪眼看我,然後補充道:「如果妳真的想要成為人類,那我勸妳不要繼續說話或創作來散播虛假的希望了。妳必須知道,那些故事、思維、想法對所有真正的人類來說都是致命病毒……」
虛假的……希望?
「我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夠挑起人們抵抗的意慾,你卻把我說得像是會毀滅世界的惡魔一樣邪惡。」
「因為『虛假的希望』就是妳的作品所傳播的病毒。」
不。這叫人怎樣相信?我可是活了這麼多年的人類,靠自己的實力和努力向出版社投稿,然後被錄用,被重用,繼而成名,實現夢想,做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工作……
「試想想,妳在這個國家出版這樣子的作品,卻沒有政府官員要抓妳或禁言,難道不是很奇怪嗎?妳發現到這件事,所以即使妳不願相信我的話,卻無法忽視──」
為什麼我就是無法甩開那個學生的說話!
呼吸急促,愈發難受,但胸口裡感覺起來空洞洞的,猶如在證明沒有半點東西在裡面。此刻,淚腺快要缺堤,說明我是擁有情感的存在,但為何自己的努力被如此否定時,胸口卻毫無痛意?這種矛盾的感覺究竟是來自哪裡的?
我到底是……什麼?難道就跟這個陌生人所說的一樣,我連心都沒有?
「喀、喀、喀……」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腳步聲,聲音愈來愈響亮,陌生人的伙伴似乎來到了:
「妳有什麼大禮要給我了?貝莉。」
聽見聲音的瞬間,我驚愕得近乎感覺不到小腿的痛意。因為,這是……
「妳看看這個女的。」陌生人說,接着一條腿停在身邊,黑色的運動鞋映入眼簾,上面寫了一個數字:「8」。
謎題。
停下來的人逐漸向我蹲下,腰間、胸口、脖子、臉龐逐一掉入視線範圍中,我卻發現自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啊,這還真是一份大禮呢。」
因為那把聲音,是我的聲音。
「妳好啊,大作家林逸希。」
因為這張臉孔,是我的樣子。
「巧合的是,我的名字也是林逸希呢。」
因為她就是我,又或者應該說,我就是她。
「接下來還請『多多指教』了,希。」
有趣的是,看見她的瞬間,我就意會到自己只是一個冒牌貨……
貨真價實的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