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面試時,冠宇也是第一次穿上西裝。不曾牽過他的手,也沒摸過他的頭,十分嚴肅的爸爸,竟主動為他整理衣領、繫上領帶,還拍拍他的肩膀,要他把握這次機會:那是爸爸拜託了在外商公司做高階主管的親戚,為他鋪好的康莊大道。他也因此精神奕奕,提起公事包,往爸爸期待的未來,邁出步伐……
平行的兩種人生
但是,還沒待滿試用期,冠宇就離職了。爸爸發了好大的脾氣,甚至拿出棍子想教訓冠宇。冠宇不似以前乖乖受罰,徒手便接下爸爸揮落的棍子:「爸,我已經長大了,我真的不是您所期望的那種兒子。」
冠宇從小到大,在爸爸面前既優秀又乖巧,完全符合爸爸心中長子的好榜樣。然而在爸爸不知道的地方,冠宇才覺得自己終於不用演戲:他不用將襯衫紮進褲子裡,可以將鈕扣開到領口;假裝去圖書館唸書,其實是去聽搖滾樂團演唱;在浪漫夜景下牽起女友的手,答應一起到夜市開小吃攤——如今,冠宇覺得時候到了,他要做自己。
當爸爸叫冠宇整理行囊、離開家裡時,冠宇一句話都沒說,毫不在意旁人的勸阻,只背一個背包,頭也不回地就踏出家門。
走過一樣的難題
後來,冠宇持續做著小生意,接著與女友結婚,有了兒子品叡。冠宇不求品叡出人頭地,只希望品叡品行端正。沒想過還在讀小學的品叡,竟會偷東西。冠宇氣得打起品叡,品叡邊哭邊說:「你整天在忙小吃攤,只管我有沒有去上學,根本不懂我!」
夜深人靜時,冠宇想起了許久未見一面的爸爸。曾經,冠宇也有過一樣的心情:覺得爸爸忙於工作,只在乎成績單,一點也不了解自己。冠宇以為有了品叡後,自己絕不會重蹈爸爸的錯誤。
冠宇一夜未眠,思考如何和品叡好好談一談,好希望自己能懂品叡,品叡也能懂他的愛。同時,冠宇一直以來雖不太明瞭,卻好像能開始同理爸爸的愛。
終於相會的愛
冠宇終於帶著妻小回老家,爸爸什麼都沒說,卻在行動上很快接納了冠宇一家。尤其面對品叡時,爸爸全任由這個小孫子開玩笑、惡作劇。冠宇從爸爸臉上,看到歲月帶來的變化,有皺紋,卻也有了慈祥的眼神。
品叡小學畢業典禮那天,冠宇和爸爸一同出席。爸爸十分慎重地穿上西裝,但雙手協調力變差,打了幾次領帶,仍然不成形。於是冠宇回想多年前爸爸曾教他的技巧,小心翼翼地為爸爸繫上領帶。雖然打好了,卻不像爸爸過往打得那麼整齊。
「爸,不好意思,我依然沒辦法像您。」「算了,我老了,沒力氣計較這些小事。」
爸爸拍了冠宇的肩膀:「陪在孩子身邊,才是最重要的。」冠宇愣了愣,隨即叫住話一說完便要走的爸爸:「品叡要是願意待在我身邊,我會很欣慰。所以,爸……」
爸爸回過頭來,那是冠宇第一次看見爸爸的笑容,和領帶一樣有點不自然、有些勉強,卻是勝過千言萬語的諒解與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