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於過往我們常將小丑的焦點放在演員的情緒表現或是妝容,瓦昆所飾演的小丑用節奏與肢體表現來加入角色詮釋,讓小丑的演繹層次更為深刻。
在小丑誕生以前,Arthur的存在好似我們在路上偶然會遇到的神經病或是奇怪之人,全身上下就是散發一股怪味,不會想跟他有任何交集。但在開啟他的潛力或者重生前,Arthur的存在簡直是集高譚市所有惡意下僅剩的一點純真。我試著想釐清關於集體意識的定義,也就社會集體共同的信念、態度或知識,Arthur的意識與外在表現,是很矛盾的集體意識下形成的一種個體。
而後我們看著越來越多市民戴上小丑的面具,不就在展現一種逐漸凝聚的集體意識嗎?
開頭也許Arthur看起來是孤獨的,而他的視角很顯然與現實有很大的差距,但我們也會發現在Murray脫口秀之時是個死亡交叉點,這個時空已經是小丑Arthur的現實。
與小丑或喜劇相關的演員,我不得不提上個世紀的喜劇泰斗非卓別林莫屬。在40年代的默劇電影中,演員必須仰賴出色的表情與肢體表現來達到銀幕效果,我認為這次的小丑原型可能參考了卓別林的風格,要說希斯萊傑的小丑完美運用眼神與舌頭呈現無可救藥的變態感,那瓦昆的小丑則使用怪異的肢體動作與那似跳非跳的舞步演繹萬惡高譚市的無知與天真。
雖然《小丑》可以說是小丑的前傳,但瓦昆在呈現Arthur的情緒張力上也絕不輸希斯萊傑,他讓眼淚停在眼眶裡打轉,電影焦距的關係,我看不見微血絲爬滿他的眼球,但我腦中都是這些細節;他的笑聲也大概是近年小丑演員裡最為滄桑的,這聲音質地可能跟瓦昆本人的特殊聲線有很大關聯,每次笑聲都像哭聲。
我酷愛電影配樂與畫面節奏的巧妙搭配,無論在音樂或是畫面表現上,都是1+1>2
當音樂成為角色,畫面背景的色彩搭配也是角色,在個人為主體的電影裡特別重要。這些關鍵的辛香料在無形中就成了很難以文字敘述的節奏。也許音樂劇是一種載體,但成為優秀載體的先決條件是,必須避開八股陽春,要不這節奏很容易陷入單調乏味。我前一陣子看了台灣選秀《聲林之王》中的一集,陳珊妮老師正在點評學員們的表現,這組自創的歌很是流暢,但陷入了一種套路後,這路平專案成果極好,可我們不希望在創作上出現路平專案。
電影流暢已經是必備且基本的元素,但流動裡蘊藏的真實與人的野性在近年觸動我的一幕就在《小丑》中,Arthur在街道下階梯邊舞動自由的步伐。
背景散發出雨後濃濃的鐵銹味,感受到潮濕空氣的悶與Arthur身上鮮豔色彩的西裝格外衝突。不僅是因為這個地區的居民不太可能穿著這身行頭,午後探出頭的陽光從階梯的最上頭緩緩落在Arthur的深綠髮絲上,而這裡少見光球粒子。幸運似乎即將降臨在Arthur身上,也預告長年被壓在金字塔底端的居民將撼動這結構。
配樂選定《Gary Glitter - Rock & Roll》,重擊的拍子隨著Bass輕盈落下,勾勒出階梯的形象是一格一格的,而這時好似有顆球跟著節拍跳下一街一階。一派輕鬆卻浪蕩不羈,在Arthur重重踢了空氣的一腳背景又化為大力撞鐘的磅礡交響樂。
他的手腕與肘帶著身體的上肢舞動了起來,接著奮力踩下微微凹陷的雨窪。濺起的水滴慶祝他重獲自由的掌控權,血脈跋扈掠奪他每個盡頭的微血管細胞。Arthur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隨著導演刻意安排的慢動作更為放大,而觀眾的情緒也一同被拉提到無法再吸入任何一口氣。
邁向片尾前的殺戮脫口秀,一場諷刺至極且豪華的脫口秀。在Murray脫口秀介紹嘉賓出場的布幕色彩正是Joker的服裝搭色:藍綠與橘紅。Arthur在布幕後手指夾著菸,聽著另一個Arthur的笑聲與主持人嘲笑他很有事,Joker直視著前方,而你接著也發現小提琴聲加入了背景樂,要死不活的折磨著觀眾。
他在出場前舉起左手同時後折脖子以蜷縮脊椎,那過程就隨著小提琴聲慢慢地流動,給我的感覺是與白天鵝即將化成的黑天鵝如此相像,他摒棄最後一絲良知成就黑天鵝,Arthur已經完成Joker的變身。
對於《小丑》一片,在電影院看完走出來的感覺至今仍讓我難忘,那些音樂跟畫面揉雜出來的不太像是情緒,我並不特別感到沉重,這感受比較像是試吃後的形容,「鹹酥爆米花與巧克力奶昔的滋味」,其中我想強調本片對於我的食道咽喉感官刺激之深刻,你喝了一杯融化的冰淇淋,你以為會很甜,但觀影的時間流動讓你無法意會到這甜味,實則你壓根無法形容剛喝了什麼味道的奶昔,你只感覺到一股滑順與濃醇的液體進到肚裡。
這奶昔就是奶昔,而Arthur是Joker,從頭到尾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