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用傲視觀察社會,卻能用平易近人的語氣娓娓道出的風格。
大家好。
不知道各位是不是有一種感覺。
就是每次在趕著上班或是做事的途中,去買東西結帳的時候,
往往都能遇到一個人剛剛好搶在你前面排隊,
卻也那麼剛剛好,結帳特別慢還特別多麻煩。
是不是開始有點具體了。
這個麻煩多到什麼程度呢?
彷彿罹患了間歇性哲學思考症候群。
就像放在結帳區的商品不是商品,而是掉進水裡的媽媽和老婆一樣。
他就在那個櫃臺前面,冷靜地問著自己,我究竟是應該先救誰呢?
救誰我才能活得下去呢?
什麼才叫活下去呢?
而我是什麼呢?
他漫長而嚴縝的思考就直接顯現在臉上,臉上表情完全凝固。
我給各位學一下那個樣子啊。
店員:「你好,這邊可以結帳。」
「好的。」
店員:「商品就這些嗎?」
「嗯……」
「對。」
「好的。」(馬上要刷條碼)
「等等,」(店員僵住)
「那個--」(店員看著他)
「這個燈泡是白光嗎?」
店員:「在盒子包裝上有標明。」
「是嗎?」(拿起盒子)
「嗯……」(翻了六面)
「呃……」(將眼鏡掛上額頭,盒子拉遠,又翻了六面)
「沒有啊,標在哪裡?」
店員:「在那個有燈泡那面的左上角,有打個實心黑點註記光色。」
「喔……」(又翻了六面)
「在這啊。」
「咦,這是黃光啊。」
「這也是黃光啊。」(換了一個)
「這還是黃光啊。」(換了一個又一個)
「有白光的嗎?」
店員深呼吸說:「在同一區的櫃臺上,您可以去找找。」
「我把那區的燈泡都拿來了呀。」
店員強裝微笑:「那就是賣完了。」
「賣完了啊……」
「那……」
「嗯……」
「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你完全可以感覺到,It is the moment.
這時他在選擇、思考的已經完全脫離了白光和黃光的範圍。
而是落水的老婆和媽媽。
那個沉重,那份深刻,已經傳染給了所有排隊的人,和店員。
而且我的身後都有人開始急跺腳了。
彷彿在對他說,你快點啊,你再不快點,她們倆就都淹死了,不用救啦!
而那陣急切的跺腳聲,似乎也傳進了他心裡,將他從生死哲學中拉了回來。
「黃光也行。」
這肯定的回答讓我們感覺天堂近了。
「咦……」
但這個感嘆詞出來,所有人就有一種天國近了的感覺。
「這形狀好像不對啊。」
店員:「現在都做one size了,不會不對的。」
「不,這肯定不對。」
這裡的肯定,包含著哲學家對生命態度本身的肯定。
「你們有這種的嗎?」(他從袋子裡掏出自家的燈泡)
店員:「沒有這種燈泡狀了,只有螺旋狀,但是座是通用的。」
「通用的啊……」
(一秒)
(二秒)
而這裡的遲疑就像哲學家對問題答案產生的遲疑一樣。
「還是不要了。」
而這時候你都能感覺到店裡所有人都在無聲嘶吼,不要你就快走啊!
「其他幫我包起來吧。」
店員再次深呼吸:「好的。」
光聽對話的感覺,完全就能知道店員的耐性已經到極限了。
店員:「總共是六百七十三元。有會員嗎?」
「會員嘛……」
店員馬上截斷他進入哲學領域說:「報電話也行。」
「我沒有會員。」
「有載具嗎?」
其實你也能從他的聲音聽得出來,店員根本不想多問這句,
可是公司規定如此,不問要罰款的。
「載具啊……」
這時我都隱隱聽見我身後的人在唸叨著:上帝啊……
而且特別虔誠。
就我的感覺,這人應該放棄哲學,改學神學,去傳教肯定特別有效。
「你等等啊。」(翻查了一陣子)
「沒有。」
店員:「好的。」
我們長吁一口氣。但店員沒有。因為他還有一個問題沒問。
店員:「現金還是刷卡?」
「現金。」
出乎意料,他這個決定下得特別快。
快到好像要把他之前浪費掉的時間都省回來似的。
然後他就掏出了錢包。倒出了整袋零錢。
這時我們才知道,他是要把剛剛省下的時間,再次浪費完。
就看他一個一個零錢地數。
六百三,六百四,六百五十六。
「哎,錢不夠,可以算我便宜一點嗎?」
店員:「抱歉,我們不二價。」
「那我不要了。」
咣噹、咣噹、他慢慢回收所有零錢。
然後撂下一句話:
「我去隔壁全家買。」
您就別再禍害別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