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呼吸停止,就是我回到大地的時候;我的軀體與大地合為一體,我將隨著春天的樹苗,重臨人間。
閱後感想|2022.10.25
本文講述主角余石基自汐止逃出,輾轉找到舊友瓦勇,並依照其指示前往泰姆山,最後在泰姆山上失血過多身亡的故事。作品中反映華語、台語、日語交雜使用的日常;而閱讀中看到余石基奔向深山、許多角色敘述泰姆山會走路等等都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確定是在哪裡聽過或看過這樣的描述。
其實文中有一些首尾呼應的地方,更準確地說,是在開頭就已經埋下伏筆。比如開頭余石基冒險行動的理由之一是「類乎本能的自覺:總然不現敵蹤,這裏還是不能久留;此地山巒不夠巍峨,樹林不夠粗密,巖洞不夠深邃。這淺淺的山區,薄薄的土地,是無法長期收容他,護衛他的」,所以他奔向能夠庇佑他的,山夠深、地夠厚又難找的泰姆山;而他將小提琴留在山洞裡曾想:「十九之下場是,她在此朽毀,默默回歸大地。其實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能回歸大地就是美好的。」文末他也得到了美好的結局,血從槍口漫進土地「滋養」生命,成為泰姆山的一部分;老何的相思樹種籽也是開頭就出現的關鍵道具,即便後來余石基有加購其他種子,但文末真正沒有丟掉的、派上用場的也只有相思樹種子而已,而將種子撒向土地,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他對這片土地的相思將在此生根綿延。
關於相思樹,有同學分享李喬在訪談中曾提及:相思樹是愛的表現,而余石基用嘴解開種子袋則含有「解開結」的意象。撒相思樹種子的部分,可能是希望種子生根繁衍、希望後人不要忘記歷史傷痛,也可能透過撒下種子/自身過世這樣的交接與肉身告別。
從人或食物的接濟中,還有余石基到了玉山口部落時大家說不要驚擾毒蛇就沒事等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讓我在閱讀時一直有種僥倖心態,所以即使在余石基跟娃媞娜對話時,娃媞娜像立Flag一樣說:「歐即桑,當櫸油樹轉紅的秋天,希望看到您,您要健康回來。」或是後來余石基被蛇咬的時候,我都以為他能迎來真正的轉機,完好地等來下一波救濟或者下山去見瓦勇,不過結局自然不是我所想的這麼老套。
故事中,余石基在逃脫的過程裡逐漸將自己褪回大地的模樣,漸漸剝去社會化的外衣。縱然過程十分倉促,卻是真正踏向回歸大地、回歸璞真的道路,這大概也算得上好結局了吧。寧靜的,黎明的,在反覆的逃亡中找到歸根之處、棲身於土地之心的,安息。細想來其實這部作品前段透過意識流混實時音聲的方式營造不小的緊張刺激感,但上了泰姆山後即便仍未脫離被追殺的情況,卻在追殺者死亡後開始有種浪漫神聖的詩般美感,直至黎明升起就像世界又充滿了希望。
課堂中與同學討論也得到了一些新東西,老樣子分享在這。首先有同學分享到鄒族的聖山是塔山,那泰姆山有沒有可能是一種影射?整個〈泰姆山記〉是否有可能完全反射某個真實事件呢?「五十年來的狂颱」既然特別標明五十年,有沒有可能是暗喻日治五十年或國民政府來台五十年?故事中的林雙聞烏龍,又是否可能暗諷當時有人因為「馬可吐溫和馬克思是兄弟」而被抓的社會現象?
余石基這個角色有一說是很像呂赫若,其名「石基」有可能指涉和平使石碑。故事中余石基被蛇咬沒馬上死,卻反而死在槍傷,這點首先可能是因為他需要做其他事情、說其他話,為了完成作者賦予的任務而晚一點死;不過也有同學提出這可能是余石基已經被泰姆山所接納,所以並未死於守護者的攻擊。
有同學透過李喬後來受洗信主,進而聯想泰姆山聖潔及救贖地位下罪人可能無法進入,因此余石基透過告解而得以死於神聖之地。不過李喬受洗的年份是在本作出現的年份之後,是故此聯想雖然有趣,卻可惜無法採信。不過本作中這樣類似於淨化的過程,或許正是歷史小說一類才有的療癒效果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