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茲別沉痛地在感懷沉思中,他感到一股豐富的溫暖和被眷戀的滿足的憂傷。
閱後感想|2022.10.11
初閱這篇作品對我來說是個痛苦的體驗,就亞茲別的行為模式來說基本跟我的三觀衝突,我看完後兩天陷入了低潮跟覺得他根本活該的情緒中。
起初的毛衣事件等也許他真的是被冤枉,但他沒有選擇堅守清白而真正踏上竊盜的路。這讓我想起國中時期被霸凌的經驗,除了全班的異樣眼光外,連最信任的老師都相信是我有問題,在那樣高度的壓抑下其實就有兩個選擇:照著霸凌者們所「期望」的活,或是堅守那可能是被霸凌原因的性格。或許亞茲別在這樣的經驗中,就是選擇讓那些用異樣眼光針對他的人「如願以償」吧。
被社會和體系霸凌、威脅後的亞茲別帶上了怨恨生活,從此對「人性的陰暗面及其痛苦幾乎有著自虐般的迷戀」(註1),執著地將自己置身深谷,卻又期待光明眷顧。跟葉子的感情或許有演繹的成分──像是太宰治〈人間失格〉式的,明明跟這個世界間有一道鴻溝,卻仍試著將自己演成一個人;不過不同的是太宰治沒有竊盜──但我認為以亞茲別這樣的個性來說,他對葉子跟小龍其實是溫柔的,陪伴、送禮、壞事不牽連(雖然贓物是留在葉子那裡就是),還接受了一些好意,他在這裡付出的所有大約就是他的所有了。
故事最後,亞茲別離開了前去小鎮的車並在途中落橋死亡。即便死亡對亞茲別來說可能意味著解脫,但我認為這是個悲劇的結尾:雖然人和人為的框架再也不能限制他,但他即便死亡也將存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或許是大海,或許是葉子的記憶,這裡將永遠永遠禁錮著他。
透過今天在學校課堂上跟同學、老師討論後,我還多出了一些心得。比如亞茲別這個名字的意義,從華語、台語看不出有什麼,客語我不熟悉也不多提,但日語我用了幾個諧音去查,便查到了兩個詞:足場(あしば)、蘆別(あしべ),前者指的是立足點,後者則指又深又險的河川。七等生在其他作品裡也提過亞茲別,我個人猜測立足點的可能性大一些,呼應班上同學提出「亞茲別尋找著自己存在意義」的觀點。
另外是同學指出的三大隱喻:小鎮、偷竊、河水。「小鎮」似乎是亞茲別生命最後去處,但文中也提到是一種開始,而同時代表始末的地點還有月台、橋。這三個代表始末的地方反而讓我有種「抉擇」的感覺,好像亞茲別一直處在抉擇狀態中。「偷竊」對亞茲別來說可能是種潛移默化、標籤式教育,而偷的行為可能是為了補足自己所缺乏,那他是否也偷了「愛」或「存在意義」呢?
最後是「河水」,可以代表鏡子、渠道或淨化。這讓我聯想到近期即將上映的《流麻溝十五號》,有位評論者(我突然找不到是誰,找到了會來補)說電影裡的落水是種宗教式「受洗」的表現手法,亞茲別落水後文中也提到神父,那是否落水對亞茲別來說也是一種受洗呢?他「睜著善良呆滯的眼睛」,其實在鑄下大錯之前,他也是個無辜的、清清白白的小夥子呀。
註1:凱文.巴略特(Kevin Bartlett)著,青春譯,〈七等生早期短篇小說中的哲學.神學語文學理論〉,《七等生全集(7):銀波翅膀》,頁303。見於蕭義玲,〈亞茲別的宣言與選擇──〈我愛黑眼珠〉的詮釋及其在七等生寫作歷程的位置〉,《文與哲》29期(2016.12),頁317-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