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至少在想像層次中)摘除他人的視線,寫任何東西的慾望都會直線下墜。
前陣子看到宮谷一彥追悼文的剪報,他似乎曾說「創作表現是對神的侍奉」,回應的問題是「為何畫面要刻到這麼細」。我現在還能自然寫出介紹作品的文章,可能也是基於類似的出發點。先有作品在我腦海中壓印出美好的形狀,我於是去描述那形狀,作為一種敬意的表現,或者回禮;同時也是對店裡的營運負責。這其實是一種非常被動的行為,而且本質接近菜市場叫賣,客人沐浴的是聲波,感受的是殷勤度夠不夠,都無關乎「我」的本質。因此做起來沒什麼負擔。
不過主動揭露自己的思想、主動去製造他者探勘「我」的工具,就是令人提不起勁的差事了。除了虛構作品這種刻意生產的曖昧歧義之外,我完全沒有想要對他者進行任何表達。
今天老B去盯《漫漶》限定版印刷,出了點小問題,於是要我去Mangasick開店,衛星先麻煩啟光照料。兩點一到,兩個會說一點中文的外國人來店,買了淺野一二O中文單行本後離開,之後就一直沒人,雨下個不停。三點半左右司機送來一千五百本《漫漶》普通版,雨可能讓他很慌,怕被投訴,匆匆忙忙將一整個棧板的貨往店門口雨棚下推,結果在柏油路面和排水溝上部水泥交界處一震,最外圍的五、六箱書直接被慣性拋落地面。可能整個狀況太荒唐了,我心中完全沒有怒火升起,連忙把所有箱子先搬進門內,落地的,還在棧板上的,然後再運下樓到內閱區。一面心想,不知道會毀掉幾十本書?最近出書好像沒有一次印好後毫無障礙或意外折損地上市?一個人搬完一個棧板的量後,老B回來了,J也剛好來看展,於是三個人加司機合力搬完剩下三個棧板的書。過程中雨變大,無可避免淋濕的箱子也變多了,感覺損傷還會增加?不過我的精神還是很麻痹。接著老B花幾個小時開箱檢查,奇妙的是,嚴重受損的書不多,堪稱瑕疵的書也不到五十本,當公關書不成問題。書封有上膜的關係,雨也沒造成什麼影響。照常開賣沒問題了。
大約四點多,我離開去了泰順街,發現一開店跟我買淺野一二O的外國客人在一車吃喝聊天,不過他們應該是沒認出我,最後也沒上樓看展。就算很清楚Mangasick和衛星的關係,上一個小時在前者遇到的店員,下一個小時打開後者的門又看到一次,應該會是令人困惑甚至帶來些許內心疙瘩的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