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郊區沒車回來,我是一路跑回城區的,挺狼狽的,我這個年紀,都不好意思提,但其實,最狼狽的,還是和你的那天晚上,幸好你也不太記得。」
不不不。
我記得。
我把人給欺負哭了。
好半晌,我找回聲音,「那晚,你爲什麼不反抗?」
雖然我力氣大,但也不可能讓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束手無策。
他……嘿嘿嘿,我都快有點忍不住露出表態的笑容了。
「我喜歡你,我以爲你也喜歡我。」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頂,笑得有幾分苦澀,「可最後你喊的是程遠若的名字。」
這些年的熱情早就被他察覺到了啊。
可爲什麼,我滿腦子都是他,卻要在關鍵時候喊程遠若的名字?
真是喝酒誤事啊,虧我還在他面前裝了那麼久的形象。
原來老早就暴露了啊。
程遠辭背過身,身影在餘暉中盡顯落寞,「小禾,我們再試試吧,我不想放手。」
我絞着衣襬,心裏五味雜陳,有驚喜,但也有慌張。
太不真實了。
覬覦了那麼多年的男神,突然告訴我,他已經委身於我了,這感覺太像做夢了。
程遠辭轉身,按住了我的肩膀,臉色煞白,目光深沉,「你會嫌棄我嗎?」
我以爲他說的是年齡,畢竟我也就這點年齡優勢了,所以我特意換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說道:「不是你比我大十歲,是我來晚了十年,辛苦你等了我那麼久。」
這是我昨天用在我小說男主身上的臺詞。
程遠辭以拳抵脣咳了咳,正色道:「我現在還在看心理醫生,病情還沒完全好。」
我聽得一頭霧水,還不等我問,他人已經大步往門外走去了。
「我發了一個郵件到你郵箱,你自己去看。」
坐在安靜的房間裏,閱讀完郵件,我的指尖一片冰涼,隱隱在發抖。
程遠辭在五歲的時候,經歷過成年人的侵犯,那時候,他向長輩尋求幫助,可沒有人相信他。
漸漸地,他開始對所有肢體接觸感到噁心,不安。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不談女朋友,沒有緋聞的原因。
和我發出關係的那天晚上,他其實是真的想逃,但被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以及我的蠻力制服了。
時至今日,他仍舊害怕和人親密接觸,仍舊不敢面對那段不堪的往事。
他問我會不會嫌棄他,其實是他一直在嫌棄自己。
把傷口撕開給我看的過程,他一定很痛吧。
我拿過手機給他打電話,想告訴他答案,可遲遲沒有人接聽。
正準備開門去隔壁看一看他在不在的時候,李禹樊的電話來了。
「你們兩口子的事情解決了嗎?」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快了,你知道程遠辭在哪兒嗎?」我說。
「你問我幹嗎,又不是我男人。」他氣惱地回道,「不過你家那位太過分了,我拿他當情敵,他拿我當僚機。告訴我一堆愛情的煩惱,想我幫他出謀劃策,你說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大叔沒談過戀愛,他這是在虛心請教。
只可惜,找了個不靠譜的人。
「是是是,我下次批評他。」我笑道。
「好了,說正事,我在機場,想送你一首《有一種愛叫作放手》,想聽嗎?給點掌聲。」說完他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真在機場?」我問。
「對啊。」
「又是去奔現?」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一直這麼不靠譜啊。」他笑了一聲,「禾子,我先遇見的你,但我明白得太晚了。我不打擾你們了,但如果你需要我,喊一聲我就回來。」
我握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算你不需要我,也別忘了我啊,哈哈哈哈……」
下一瞬,他主動掛斷了電話,沒有道別,沒有祝福。
友情最後落得這樣的收場,真是遺憾。
手機再一次響起,是程遠辭。
「我在隔壁做飯,你過來喫。」
「好。」
程遠辭準備了燭光晚餐,但喫的不是牛排,而是我饞了很久的我媽牌四季豆燜面。
「你怎麼會做的?」
喫了一口,味道和我媽做的真的一模一樣。
「去和媽媽學的。」程遠辭拿起紙巾探過身,幫我擦拭嘴角,燭光打在他的側臉,美好又溫柔。
「我媽接受你了?」我驚歎道。
「嗯,李禹樊的功勞,他讓我把之前買的那些包和首飾每次送一樣過去,堅持一週以上,媽媽就會接受我。確實很有效果。」程遠辭笑了起來,「下次我們一起回家。」
我的心在滴血,李禹樊,你教得真好。
「還有一件事,我把錄音給了律師,這件事該有一個說法,以後我也不會再和他們家合作了,更不會和蕭晴有來往。」程遠辭平靜地陳述道,語氣裏沒有什麼波瀾。
但就是這種稀鬆平常的語氣,莫名地讓我覺得,他一定會做到。
我有些擔憂道:「蕭晴不是說你公司遇到了難關嗎?你這樣做會不會有些衝動?」
「不衝動,你比利益重要。」他不甚在意的模樣,讓我覺得很安心。
也是,錢我可以陪他一起賺,但感情的路上一定不能埋雷。
「程遠辭,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必須向你澄清,從始至終,我想睡的人都是你。並不存在睡錯人,至於爲什麼喊錯名字,我覺得我是太緊張了,又怕睡錯人,又不相信自己真睡到了。」我一本正經地解釋。
程遠辭先是驚訝,再是羞澀,然後氣笑了,「下次我不在,你不準喝酒。」
「有道理,我記下了。」我重重點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程遠辭身體依然很僵硬,但我會耐着性子去分散他的注意力緩解他的緊張。
嫌不嫌棄的答案,我想用行動告訴他,語言難以將我的心疼表達出來。
18
坦誠相待之後,我們的感情突飛猛進,還一起去墓園看了程遠若。
之前我以爲肚子裏的孩子是程遠若的時候,一直挺抗拒提這個人的。
前幾天才知道,生日聚會那天,是他故意讓程遠辭送我回家的。
我和他哥能有今天,全是他的功勞。
「謝謝你啊,小叔子。」在他墓前,我摸着肚子裏的小生命,真誠地說道。
回家的路上,我不顧程遠辭的阻攔,非要坐他的副駕駛。
卻沒想到,途經一個十字路口時,一輛白色的寶馬剎車不及,和我們車頭相撞。
驚險時刻,我下意識護住肚子,程遠辭下意識撲過來,用身體護住我,好在最後我們兩個都沒有受傷。
走完保險的流程之後,我們在一片沉默之中回到家。
一關上門,我就踮起腳貼上了他的脣。
他沒有回應。
就在我失望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抬起手,扣住了我的腦袋,一路攻城略地。
綿長溼潤的吻結束後,他抱着我,頭埋在我的脖間,「如果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去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程遠辭,你有病吧。」我緊緊摟着他的腰,心裏也後怕極了。
他悶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以爲我和他都是被這場意外嚇到了,睡一覺就能好。
然而,這大叔好像嚇太狠了。
半夜醒來,我竟然看到他坐在電腦前寫遺囑,寫得還很投入,連我走到他身後了都沒發現。
「程遠辭,你有點誇張了。」
我突然開口,程遠辭嚇得一哆嗦。
半晌後,程遠辭合上筆記本,拽着我的手坐在他的腿上。
「我想多再多爲你考慮考慮。」
我摟着他的脖子,眼眶有些發熱,「我有一種找了個爸的感覺。」
程遠辭,一個永遠優先考慮我的人。
你愛我,我一定加倍愛你。
「我愛你。」我軟着嗓子說道。
「嗯,我更愛你。」他回。
原來,他也和我一樣,都想多愛對方一點。
「程遠辭,你老了動不了的時候,我給你推輪椅。」我說。
「買個電動的吧,我們坐一個輪椅上。」他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