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告別式不是真正的告別!但在可見的世界裡,它確是一道分水嶺。
守靈期間,每個晚上我都睡不安穩!躺在床上,總恍惚聽見夜半父親的蒼厲呼聲,接著他說:「我好像病了……」重覆又重覆。這情形告別式後嘎然而止,即使想再召回,亦不可得。
「你爸是不是不在家?」老爸住進加護病房3、4天後,碰到美華,她問:「那天半夜,我聽到你關大門和開車出去的聲音,這幾天晚上又都没聽見他咳嗽,所以覺得不太對勁……」
對鄰居而言,老爸就這樣子不在了。
然而在老爸逝後常不自覺走進他房間的我,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接受它是真正「空」了的事實,而我不知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當一個人「在」時,是那麼的具體、厚重、充滿空間、具有溫度、觸手可及……,突然間,什麼都没了!?真的存在過嗎?真的回不來了嗎?
現在回想,治喪期間有一種十分奇異的氛圍,生者、逝者、陰陽神佛諸事共處交織,即使仍在塵俗活動,卻帶著超脫的意味,且不論精神或物質生活,都很接近宗教的虔誠,這一切在告別式後告一段落。
出席告別式的主要是與遺屬淵源較深的人,他們前來拈香致意,一個濕潤的眼神、稍稍使勁的握手、輕輕的擁抱,與生者的醇厚情分,盡在不言中。没料到的是民意代表的消息靈通與刻意關切。
【靈柩移往告別式禮場】
【家祭之一 子息】
【家祭之二 未亡人】
【家祭之三 姻親】
【公祭之一,老爸故舊,左為崔伯伯,他是老爸政戰三期同學,也是陸光七村老鄰居,2年後亦過世。右圖為老鄰居,右下角的張媽媽與我家交情近50年,拈香時悲不自勝。】
【公祭之二─與JB淵源較深的同學、同事、朋友】
第一個在題名簿上簽名的人是曾朝榮,他在守靈的第三晚獨自來到家裡,遞出名片才知是市議員。上香過後,他詢問出殯的日子,然後說會請火化場及時服務,而告別式後清出的垃圾和雜物,給他一通電話就請人來載走。為選民的設想如此週到、細膩,我和妻講好,隔年他競選連任時要回報一票。
說是「鼎惠懇辭」,但輓聯、花圈、花籃仍絡繹送來,遺屬的長官、同事、朋友之外,政治人物最多,有市議員、立委、市長、立法院長甚至總統,他們其實並不認識老爸,卻讓他這樣「備極哀榮」,呈現了民主社會末稍的特殊人情風景,無論如何,我還是說一聲:「謝謝!」
遺憾的是没發訃聞,真正來為老爸一掬傷逝之淚的他的故舊稀疏零落。而我,在告別式後,才漸漸在心頭整理出一方純淨的空間,點點滴滴為他塑起一座與我偕老的紀念碑。
【公祭之三─民意代表們】
【讓老爸「備極哀榮」的輓聯】
【最後的告別--未亡人瞻仰遺容】
【親友瞻仰遺容】
【迎靈柩出禮場前儀式】
【安釘儀式】
【送行,告別式結束,靈柩移往火化場。】
【告別式結束後的午饍】
===============================================
「大叔……我爸爸的意思是能不能晚幾天火化,讓我們見爺爺最後一面?」電話那頭,新明哽咽的說。即使移民署對奔喪入台證簽發以最速件辦理,但兩岸文件往還,他們還是遠遠趕不及在11/27告別式前來台。
「這個......可能没有辦法……,奶奶請師父看的日子,而且都安排好了。」我回答。
「來不及也好,他們一定會哭得慘兮兮,對把拔不好!」老媽說,在佛教的送別過程中,是忌諱呼天搶地的。她甚至提起,既然趕不上,是不是乾脆不要來了,把旅費省下來。聽得出,她心裡還是有一絲不甘、不平,但我一定要他們來的,我對老爸做了承諾。
大哥、大嫂、新明、新亮、志平一行五人直到12/12才抵台,隔天週日,午後一起到太平淨業精舍祭拜,他們一見老爸的靈骨罈立即五體投地、泣不成聲,大嫂用一種非常悽惻的音調唸唱了好長一段哀歌,聽不懂也感到悲傷。翌日星期一,再共赴潭子本願山彌陀講堂為老爸做第四個七。外加吃素,他們來台能為老爸身後盡的心力,就這些了。
因為弟弟們都回來,家裡房間不夠,其實主要是想減少家事的負擔與晚上能好好休息,與妻安排大哥他們住附近的中科飯店。星期一做完七回家,晚飯後,大哥看其他家人都北返了,立即跑進老爸房間坐在床沿撫著床單說:「今天晚上我睡這裡!」被我們說好說歹地勸回旅館,看著大哥走出家門的背影,我感到一陣心酸,差點兒想把他們叫回來。
自老爸逝後迄今,他的房間還從没有人在裡面睡過。
【大哥一行在淨業精舍祭拜老爸靈骨】
【在淨業精舍禮佛並祭拜】
【祭拜、做七並隨同素食,大哥他們來台能為老爸身後盡的心力就這些了。】
還鄉記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