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被放倒在床上,本來遮蓋住額頭的髮絲散開,露出經常被遮蓋的眉眼,還有額角上那個被徐瑞麗打出來的傷疤,劉春望用手指輕輕摩挲泛白的皮膚組織,在他細心的照料下,那個疤痕幸運地沒有變成蟹足腫,變得很淡,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
劉春望覆在江硯身上,用唇去摩挲那個傷疤,然後慢慢地往下,親吻江硯的眉眼,可能是遺傳自媽媽的小骨架,江硯不只身材瘦弱,臉也很小,帶著被情慾染上的淡淡紅暈,劉春望親著他的臉頰,發出嘖嘖的聲音,然後才舔著江硯的嘴角,吻進江硯的嘴裡。
江硯垂著眼睛,脈脈看著劉春望,他的眸色不是純黑的,帶點棕色,因為臉小,顯得眼睛大,睜著眼認真看著人時有種無辜,他張著嘴,伸出舌尖,讓劉春望得以含住他的舌頭,侵門踏戶的舔弄他嘴裡的每一處。
劉春望的親吻大多數帶著安撫、疼惜的滋味,現在則夾雜了慾望的試探,他的舌頭靈巧的探索江硯嘴裡的每一處,又去勾弄江硯敏感的上顎,江硯感覺一陣輕微的酥麻竄上背脊,他用舌尖去頂弄劉春望舌頭,男人復又和他交纏著,或吸吮他的嘴唇。
兩人的呼吸逐漸變得灼熱,在熱烈的濕吻當中,江硯的皮帶被拆開、扔在一邊,西裝褲很快不翼而飛,劉春望直起身體,跪在床上,兩手交叉抓住自己的Polo衫下擺,抬手脫掉,露出精壯的胸腹,黑色的眼眸直盯著江硯。
江硯坐起來,跪在男人身前,按住了劉春望的下腹,柔軟的嘴唇從劉春望的頸子吸啜,蜿蜒而下,經過男人的胸,他撫弄著阿望的乳頭,然後用手去碰觸、揉捏對方的胸肌,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在鄉下幫忙農務的緣故,劉春望的身上不是那種練出來的刻意形塑的肥大肌肉,而是那種精實、薄薄的,緊實勾勒出腰身的飽滿豐潤的肌肉。
軟嫩的舌尖笨拙舔弄著,佐以牙尖偶爾的輕咬,讓劉春望哼出嘶啞呻吟,乳珠被江硯玩弄得挺立。
他默許江硯繼續用唇舌膜拜他的身軀,一手輕輕按在江硯的頭頂上,像是鼓勵江硯,另一手則揉捏著江硯的耳朵,或是從白色襯衫的領口探進去揉弄江硯單薄的胸膛。
江硯嚐著、嗅著、觸碰著劉春望所有的一切,這是他第一次直面表現出對男性身軀的渴望,並且付諸實行。
是這副軀體的主人將他從無望無垠的黑暗中撈起,是這副軀體的主人總為他挑去那些讓他疼痛不已的刺,為他療癒他也不懂該如何照料的傷口。
他也想要讓劉春望快樂。
扯開劉春望的褲頭時,江硯停頓了下——他從來沒有主動幫人口交過。
劉春望察覺了他的遲疑,摸摸江硯的頭頂,「你想這麼做嗎?」
江硯抬眸往上瞧,劉春望臉上有些隱忍的興奮,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知道口交是什麼滋味,也知道這個舉動背後隱含的那些情慾、征服和奉獻,他低聲問阿望:「你想要我這麼做嗎?」
「如果你想做的話。」劉春望回答,從頭到尾他都看著江硯,江硯沒說出口的猶豫他也盡收眼底,他不想勉強對方。
果然是阿望會說的話。
江硯停頓半晌,低下頭,小聲問:「你為什麼要在意我想不想做呢?」
劉春望想了想,回答他:「因為我想要你也享受?性愛應該是快樂的事情。」
江硯聽了,依然低著頭,沒有回話。
劉春望伸手捏著江硯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江硯咬著下唇、憋著臉,像是快哭了。
他摸了摸江硯的臉頰,「怎麼了?」
「……從來沒有人在意我喜不喜歡。」江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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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硯想起第一次被江磊握住下身,受到刺激的性器被迫充血、被迫挺立,被迫射精。
人是感官的動物,無關意願,痛了會逃跑,怕了會哆嗦,受了刺激都會反應,遭受過的事情都會刻畫在神經裡。
就算不喜歡弟弟的碰觸,就算將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封閉起來,被碰觸的肉身還是會因為被撫摸而不由自主的顫抖。
那時江磊說:「哥,你看,你喜歡的,你和我一樣,你也喜歡這樣。」他像個執著的孩子,想證明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外婆家那充滿樟腦丸氣味的棉被堆裡,房間外頭大人打麻將的嘩啦嘩啦聲響遍整個公寓,要不專注看牌歡呼,要不聊天打屁談是非,江硯看著天花板,在江磊身下虛弱掙扎,喃喃說:「……我不喜歡。」
但是沒有人聽到。
離他最近的大弟也沒有聽到,或者他聽到了,沒有聽進去,江磊再一次執著地說:「喜歡的,你有射出來就是喜歡。」
江硯又再說了一遍,「……我不喜歡。」
「如果不是喜歡,那這是什麼?」江磊問,他把手上沾到的體液抹在江硯身上,逼著哥哥承認。那注視江硯的黑色眸子像是蛇緊盯著獵物一樣,帶著完全掌控的力量蜷住江硯,試圖把他吞吃入腹。
那是江磊跳樓自殺的前幾個小時。
江硯晚餐喝了酒,渾身不舒服,腦袋都是醉意,徐瑞麗、江啟銘還有江磐都還在外面,他因為不舒服受不了吵鬧所以先回外婆留給他們睡的小房間躺著歇息。
他以為躲進房間會是解脫,卻沒想到應該陪老人家打牌的江磊會跟進來,對他上下其手。
這是江磊最過分的一次,江硯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刺激到大弟。
「……」江硯蜷縮起身子,抱著膝蓋將下身的狼藉都遮掩起來,不再說話。
他的不回應讓江磊顯得更激動,江磊俯下身軀,試圖去親吻江硯,捏著江硯的臉低聲道:「哥,你喜歡的,你喜歡我的,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我,不是嗎?你不會丟下我的。」
高一的江磊還在抽高,力氣很大,江硯的臉被捏得變形、泛紅,痛得江硯發出撕聲。
但江磊的話徹底激怒了江硯。
他忍耐到現在,日夜盼著上大學之後可以逃離這裡,逃離江磊,江磊憑甚麼還要抓著他不放?
江硯伸手隔開大弟的臉,流著眼淚,小聲而又憤怒地道:「我、不、喜、歡,我從來就不喜歡,我沒喜歡過你!」
即便反抗,江硯也害怕驚動外面的大人,說話的聲音大概只有螞蟻聽得到,顯得膽小又懦弱。
「是嗎?」江磊看著他,似乎對於激起他的反應很高興,臉上微微笑著,最後還是只道了句:「是嗎?」
那時的江硯不知道,再過幾小時,江磊這個惡夢就會離開他,但是他的人生也會就此深陷在這個惡夢裡頭逃不走。
江磊從國中開始騷擾他,青春期的少年病態地抓著兄長不肯放手,直到死去的那天都沒有鬆開,江硯從一開始的驚嚇到後來的麻痺,讓他不願意記起太多和江磊有關的任何事情。
江硯不知道是不是他那時的話把弟弟逼上了絕路。
那天江磊什麼時候離開小房間的江硯不知道,他哭著睡了一陣,後來被徐瑞麗挖起來,媽媽不准他一個人躲在房間,沒一個樣子。
酒意稍微退去之後,江硯坐在外婆家的客廳裡,木然的當一個陪演闔家歡樂的人偶,江磊在笑,逗著外公外婆舅舅阿姨開心。
沒人知道剛剛他們兄弟在那個小房間裡發生的事情。
大家都很開心。
念大學時,江硯遇到了第二個「江磊」,那是一個曾經很照顧他的學長,照顧到把江硯壓在實驗室裡強上。
學長說,那是因為他太喜歡江硯了,他可憐江硯總是落單一人。
他說:「江硯,你也喜歡我的,不然你為什麼也會勃起也會淫叫也會射?」
也是,如果不是喜歡,誰會做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喜歡,他為什麼要承受這種事情?就像江磊對他做的一樣。
江硯和那個學長「交往」了一年不到,每次見面只有除了做愛之外,其餘還是做愛,有時一個人,有時還有其他人。
他學會了,承認自己喜歡性愛,如此一來,皆大歡喜,他就不會挨揍,就像討媽媽歡心、討阿嬤歡心一樣,大家都開心。
性愛帶來的疼痛、快感可以麻痺那些江硯不喜歡的事情。
學長終於厭倦去找別人時,江硯鬆了口氣,他想,太好了,他不想再跟人「交往」了。
後來找上他的林子凡也喜歡他們的性愛,他喜歡兩手架著江硯的頭,把陰莖捅進江硯的嘴裡,在裡面翻攪,喜歡江硯表面裝乖,私下卻浪蕩求歡。
林子凡喜歡和江硯在一起享受到的快樂,每個人都喜歡,不快樂的話,不會選擇糾纏在一起。
性愛是控制江硯的禁錮,也是江硯抒發的出口,可以討人歡心,也可以讓他感到被索求,好似在這世界上,還有人需要他。
至於江硯喜歡或者不喜歡?
那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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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人在意我喜不喜歡。」
江硯這句話背後沒有說出口的過去,讓劉春望心疼起來,有些人說這樣的話是撒嬌,有些人則是為了尋求關注,但他知道,江硯是在陳述事實。
他拉著江硯的手肘,讓江硯直起身子,抱著人,用嘴唇摩挲著江硯的眉眼,低聲一字一句道:「我在意你喜不喜歡。」
「你也要在意你喜不喜歡,喜歡的,告訴我,不喜歡,也要告訴我。」劉春望說話的速度很慢,語氣帶著堅定與不容質疑,像是要把這句話刻在江硯的腦海理一樣用力。
他的話語逼出了江硯的眼淚,江硯淚眼婆娑地看著劉春望,點點頭,隨後又小聲道:「我喜歡你的,喜歡的。」
雖然他仍舊不明白喜歡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想和劉春望在一起。
劉春望用舌頭捲去他的淚珠,輕聲道:「沒關係。」
江硯仰著臉湊上去,吻住了劉春望的嘴唇,他們慢慢吻著,吻了一陣子之後,江硯推倒男人,輕柔試探的吻從嘴巴一路往下,親在劉春望的下巴、脖頸、胸膛、肚臍、下腹,然後來到下身。
江硯邊親邊剝下劉春望的貼身內褲,大概是方才的談話讓劉春望的慾望稍微退去,男人的性器還未全部抬頭,江硯捧著那肉莖,拱著鼻子嗅了嗅,伸出舌頭用舌尖試探著舔弄。
舔弄帶來的刺激讓劉春望悶哼了聲,他溫柔看著江硯,手指揉捏著江硯的耳垂,像是鼓勵。
揉弄的力道帶來陣陣酥麻,江硯頓了下,稍微往後退,按住劉春望的手,和他商量,「你不要動,好不好?」
劉春望收回手,放在身側,沙啞道:「好。」
江硯細細用舌尖舔舐著男人的性器,從陽具頂端的小孔,飽滿圓滑的龜頭,蕈部下面的淺溝,浮著青色血管的柱身,到下方的囊袋,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每一處。
他舔舐的方式像小動物一樣,舌尖描繪完一輪,改用嘴唇摩擦、小口吸吮,試探著男人的反應,讓人想按住他、侵犯他的口腔。
但直到江硯把他舔射為止,劉春望都按照江硯說的沒有動。
白濁一股股沾了江硯的臉,看上去十分色情,江硯用粉色的舌尖勾住嘴角旁的精液,舔了舔,感受男人的味道,像是貪吃的小狗。
顧慮到江硯腹部尚未完全復原的手術傷口,劉春望讓江硯側躺著,從後面輕柔地進入江硯的身體裡。
他們側身交疊著,不像他們第一次在台北火車站狹窄的廁所裡那樣陌生而激烈的交媾,不像他們在劉春望老家時那樣絕望而孤單地相擁,是緊密而熨貼的親熱,情動的劉春望輕輕吻著江硯單薄的肩,在上頭落下一個個紅痕。
江硯被抬起一隻腳,更好接納了男人的入侵,那是個很舒服的姿勢,同時也很磨人,劉春望的性器在他的內裡輕輕翻攪著,磨蹭敏感的地方,電流般的酥麻感從尾椎而上、浸潤江硯全身上下每一處。
江硯抓著男人按在他胸口的另一隻手,發出細弱的呻吟,這場性愛的刺激不似過往一樣尖銳,卻很舒適,他的眼淚又無法克制的不斷流下,沾溼了枕頭,使得呻吟中夾帶了哽咽,聽見他的哭泣聲,劉春望放下他的腿,將他的臉往上掰,用舌頭捲去他的眼淚,又和他接吻。
男人下身的衝撞緩慢而穩定,胯部緊緊貼著江硯的臀肉打轉擠壓,江硯只能跟隨著阿望的動作律動,被吻得喘不過氣,快意不斷匯集在下腹,最終將他送上頂峰。
兩人都射了之後,劉春望並沒有馬上抽身,而是從後頭摟著江硯,他們身上都是汗,呼吸急促,下身一片狼藉,兩個人的腿都屈著,嚴絲合縫地側躺相貼著,江硯能感覺到他的整個背都和阿望的胸腹緊緊靠在一起,他背上那條長長的傷疤被夾在他們之間,劉春望的手掌貼在他的腹部上,輕輕蓋住了他捐肝的傷口。
他們共同分享、感受彼此的體溫,江硯抱著劉春望的手,閉上眼睛,心跳漸漸平緩之後,他低聲呢喃道:「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能夠遇見你……感謝那杯打翻的可樂。」
劉春望在他身後低低笑了下,收緊手臂,親了親江硯的頭頂,過了半晌,才道:「……其實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