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重嵐(ABO)(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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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老將軍好久不見!」
  「大娘還是這麼精神!」
  「當然呀,要是沒精打采的,客人可就不想上門囉!老將軍今天想吃什麼?」
  「現在還有什麼味兒的?」
  「我看看……饅頭還有一籠,肉包還有一籠,菜包剩半籠,豆沙的沒了,豆腐的還剩兩個。」
  「肉的、菜的跟豆腐的都來兩個。都這時間了,也難得你們豆腐的還有剩。」
  「前幾天本來有個客人,跟我們訂今早上要十籠豆腐包,說是家裡大喜,要拿去供給王母娘娘。誰知道拖到今天中午才來拿,還說什麼訂太多了家裡人吃不完,只肯拿兩籠走,不然就連兩籠都不要了……唉,生意難做啊!」
  「那我倒是撿便宜了。」
  「哈哈!老將軍,包子好了!」
  「唉,妳又給我多送!不行不行,哪有讓妳們賠錢的道理……」
  「幾個饅頭而已,您親自來買,我們就很歡喜了……」
  未時近申時的午後,風中帶著約莫是今年最後一陣的暑氣,拂得馮孟璘微微瞇眼,無聊地坐在大樹下乘涼,是近日忙碌中難得的閑散時光。
  一個多時辰前,馮衛明突然讓人喊他來這棵樹下等他,他就這樣在樹下坐了一個時辰才終於等到爺爺出現,好在此處靠近王母娘娘廟,往來的人潮不曾少過,坐在樹下看著發呆倒也不算無聊。等爺爺一出現,他還沒來得及喊他,就見他逕直往包子店去了。
  「你現在坐的位置,原本是個小攤子。」
  「……啊?」
  「那時在攤子上做買賣的夫妻和我年紀差不多,每天都從家裡把包子做好才帶過來賣。剛開始做生意,賣到申時還會剩一大半,後來買的人多了,夫妻也有錢了,才想到要盤個店鋪。等大兒子成了親,他們才慢慢把手藝交給年輕人做。」
  「喔……」
  「我在京裡第一次見到祐嵐那孩子,就是在買包子的時候。」
  馮孟璘聞言猛然轉頭,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馮衛明得逞地笑著,他這才知道爺爺是為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他愣了愣,還來不及有其他反應,就見爺爺從手上籃子裡撈了個包子丟給他。
  他剝開後才發現這包子是他沒見過的口味,滷肉色的醬汁中夾著碎肉與被染成土黃色的豆腐,看來應該是傳說中的豆腐包。
  「您怎麼對這兒這麼熟悉?」
  「你奶奶總說王母娘娘靈驗,我以前常陪她來。」
  「啊,我也陪奶奶來過……」
  「每次約她出去逛逛,她都說她懶,也就只愛來廟裡走走了。」
  「其實只要是您帶奶奶出門,她都很開心的,她每次都可以跟我說很久。」
  馮衛明沒接話,滿嘴塞滿了包子,臉上笑笑的表情中露出了一抹懷念,爺孫倆就這樣在樹下相對著把包子吃完。這豆腐包鹹甜鹹甜的,馮孟璘覺得不算難吃,但有點吃不習慣。
  吃完點心的馮孟璘從爺爺手上接過竹籃,陪爺爺拿剩下的包子進廟供神。白色的輕煙隨著手上捻著的線香緩緩而上,彷彿兩條無形的輕絲,拉著人抬頭仰望高處的神靈之像。在高處的王母娘娘之下,無論俯臥或是仰望,皆是為了祈求。
  馮孟璘也不禁在心底小小聲地向王母娘娘求了遠方某人的安康,就像過去帶他來參拜的奶奶每次都會做的那樣。
  「爺爺剛剛說,在包子店見過,嗯,祐嵐?」
  「終於想到要問了?」
  「……是因為他做的包子好吃,您才記得他的嗎?」
  「才不是,吃包子的人誰會去在意包子是誰做的!我……」
  參拜完的爺孫倆小小聲地拌著嘴,一前一後往王母娘娘廟外走,當他們跨過門檻、走到階梯下時,馮衛明卻突然沉默,雙眼直直地回頭看向入廟門的方向。馮孟璘走了幾步才發現爺爺落在後頭了,他轉身往回走,站在爺爺身邊伸長脖子看,也只看到不斷有人跨過門檻、踏入廟門的背影。馮孟璘想不通爺爺怎麼就突然停下來一直盯著看。
  就在此時,馮衛明突然開口。
  「你覺得,當一隻麻雀想要飛上梧桐木的時候……」
  「啊?什麼?」
  「是那麻雀想盡辦法跳上高枝,還是那梧桐樹故意彎下自己的枝枒?」
  「鳥往高處飛很正常啊?樹應該也是往上長才對,哪有什麼好故意的?」
  「……嗯,說的也是。」
  「爺爺,您剛剛說那個,祐嵐……」
  爺孫倆在人群中再次轉身,背對著王母娘娘廟內滿室瀰漫的煙霧馨香,逐漸遠離眾多擦肩而過的虔信者們。入廟與出廟的人潮各自湧成一條稀疏的河,虔信者們各自揣著煩憂湧入,連想要仔細認出誰來的工夫都沒有。
  入廟的二人都已久未親自參拜,他們一抬腳就發現王母娘娘廟的門檻又換新了。深色且完整的木條看起來還未經多少風霜,不少信眾尚不習慣它的高度,有的腳抬得太高而重心不穩、有的腳抬得太低一腳踏了上去,但沒有一個人互相恥笑,只在有需要時互相扶持一把。
  林晗之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跟著來了。
  專屬太子的暗衛一定藏在秘處,他身為太子應該也不怕外出沒有人陪駕,可當他親自等在將軍府外,邀請自己一同前往王母娘娘廟祈求江南行順利平安時,他還是默默地上了他的轎子。
  「我以為他們不會讓您……你來這兒。」
  「嗯?誰?」
  「陛…你父母,還有暗衛們……」
  「他們沒有空擔心我,我也懂分寸的。而且,不是還有你嗎?因為有你陪,我才會臨時起意來這一趟的。」
  雒昕這句話說得輕巧,林晗之聽得出來他這是在搪塞,可偏偏那故作無辜的眼眸令他不捨得多說些什麼。
  江南行出發在即,仍住在將軍府的林晗之知道準備出發的主要人員該有多忙,不難想像雒昕要想抽空來這一趟王母娘娘廟該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可偏偏他就是這麼做了。說是「臨時起意」,但他身上刻意低調的衣著、暗衛與近侍位置的妥當安排,與特意改了的自稱和對他的稱呼方式,這一切實在難以服人。但無論如何,被他哄出來的林晗之終究只能無力地瞪他幾眼,接著洩恨似地哼一聲移開目光。
  跨過門檻入廟後,人群馬上變得比在廟外還要更加擁擠,林晗之努力將手掌縮入袖中,盡量不與外人接觸。雒昕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便主動伸手虛虛地替他擋在身側,在外人看來便有如要攬住他一般,但被攬住的人卻沒有發現。
  「我去點香,你找個地方放供品。」
  低聲說罷,林晗之便猛然掙開雒昕的束縛,轉瞬便從人群中的縫隙往更深處竄去,竄出去之前還不忘將裝供品的竹籃移交到雒昕手上。只來得及看見他背影的雒昕愣了一瞬,也只好聽話地照做。
  雖然參拜的人數眾多,但廟裡大多時候都是安靜的,只偶爾有些喃喃祈求的低音,和人們輕聲步行參拜的細微聲響。有時耳邊會傳來信眾自發朗誦經文的聲音,肅穆的氣氛不容任何人放肆。他倆沉默而嚴肅地參拜了一整圈,才相伴著收拾供品離開。
  「前幾天我從元隱那兒聽說了一件事。」
  「嗯?」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有字?」
  「您……你又沒問。」
  「那我現在問。」
  「問什麼?馮將軍不都告訴你了?」
  「那不一樣,我要聽你說。」
  「唉……晗之,我的字是晗之。」
  「『晗』是哪個字?」
  「日字旁再一個含糊的含。」
  晗,將明也。
  倒是頗適合他那雙眼睛。只要他抬頭一望,就彷彿天明將臨。
  雒昕悄悄落後林晗之半步,從側邊看著他一臉自在地走著,整個人比待在將軍府時好看了不只一星半點。他的身上也刻意穿著低調素色的服飾,髮上也未見半點妝飾,只脖子上圍著的保護頸圈之下,隱約閃著一點一點的銀光。
  那條項鍊與另一條手鍊是一套的,而那條手鍊此時正環在他藏於袖中的手腕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其實一直很好奇。」
  「嗯?」
  「你們兄弟倆的名字是怎麼回事?又不是雙胞胎。更何況就算是雙胞胎,我也沒見過人家名字取得一模一樣的……」
  「……你今天的問題怎麼那麼多。」
  聽清楚雒昕問話的瞬間,林晗之臉上輕鬆的表情便如曇花轉瞬枯萎。雒昕覺得蹊俏,但畢竟過了這村、恐怕就沒這店了,這問題一般也沒什麼機會可問,所以他還是繼續追問。
  完全不同的兩兄弟,卻有著一模一樣的名字。
  取名字的人到底在想什麼?
  「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你想知道這個做什麼?」
  「關於你的事情,我都想問個清楚。」
  「你少油嘴滑舌……」
  「我嘴是甜的,你不知道嗎?」
  雒昕曾看過林晗之轉眼便能轉換表情的能耐,耐不住想逗他的心,於是刻意說了句稍微過分的話。林晗之頓時被他氣得瞪眼,但他不想讓雒昕如願看到他跳腳的樣子,便硬生生將這口氣給吞了下去,不過瞬息便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默默不語。
  第一次見到林晗之時,他就是這樣的。他無論待在哪裡,看起來都恰到好處。
  在人聲鼎沸的聚會中,林晗之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不說話時就在一旁恬靜地聽著,一說話時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靜下來聽他說。聽說他剛開始被林承祖和吳氏帶出來應酬時,總有人會因為他身為尻而對他頗有微詞,或是故意想辦法用言詞逗他、欺負他,除非言行實在太過分,否則林承祖和吳氏大多不會阻止,就這樣讓他自己去尋找最適合的應對方式。雒昕很久以前就對林晗之的特別略有耳聞,但真正初見他時,他就已是這一副如魚得水的模樣了。
  要不是他的這副模樣,他也不會興起找他合作的念頭;可認識他之後,他又寧願他不要長成這副會引起他興趣的模樣。
  「……一個情報。」
  「什麼?」
  「一個情報,換一個份量相當的解釋。殿下想必不會太過小氣吧?」
  「嘖,你這都要跟我計較……」
  「換不換?」
  「換,我當然換,我哪次沒跟你換?」
  說話間林晗之注意到雒昕心不在焉,不滿地轉過身,面對他的方向倒著走,在他眼前猛烈地揮手,雒昕馬上就回過神,溫和地望向他。路上的行人仍不少,此時仍倒著走的林晗之沒能注意到身後,差點就要撞上另一個與他一樣沒看路的人,是雒昕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才攬著他往一旁靠,阻止了一場碰撞。
  林晗之被嚇得道歉,雒昕輕笑著說沒事,右手卻裝作若無其事地放開掌中細嫩的手腕。確定無事後,兩人又並肩往外走,雒昕一邊回味著那雙嫩手的觸感,一邊努力在腦中搜尋林晗之可能感興趣、他又剛好可以透漏的事情。
  終於,他靈光一閃。
  「我某次和馮老將軍閒聊的時,聽他說過一個故事。那時他受命在江南平定何岳一案,某段日子大雨成災,他與兒子受奸細所騙與大軍走散,偶遇了一對逃難的母子……」
◆◇◆
  馮孟璘「沖喜」儀式的前一日,那「沖喜」的另一位主角才第一次被帶到馮衛明面前。馮衛明只知道人選最終是兒子馮保嘉和媳婦余氏定下來的,且經單管家掌眼是個身家清白、性格很好的凡子。
  直到那孩子走到他面前,馮衛明才知道應約而來的竟是位老熟人。
  「孩子,怎麼是你?」
  「老將軍有事,晚輩自當服其勞。」
  主動進入將軍府「沖喜」的林祐嵐在馮衛明驚詫的眼神中笑著拱手彎腰,無論他怎麼問,都只咬死了自己是自願來幫忙的。直到馮衛明抓著他、揚言要趕他回家,他被逼得急了才無奈地說自己是來報恩的。聽到這答案,馮衛明嘆了口氣後才終於讓他坐下,親自替他泡茶。
  當年初識,馮衛明就覺得這孩子太認死理,沒想到多年後還真真印證了當初的印象。多年前告別時分他隨口的一句「有恩來日再報」,那幼小的孩子竟認真將此戲言日夜放在心上。
  「當年一遇,是家母與晚輩之幸。後來要不是老將軍和少將軍相助,晚輩又哪來的今日呢?您心善不計較,可救命之恩晚輩斷不能忘……」
  「少跟我顛倒黑白,你當我老糊塗了?我與我兒的命才是你們母子救的!」
  江南何岳之亂是在一片暴雨中拉開序幕的。
  亂在南方,多疑的皇帝無法信任任何出身南方的將領,於是匆匆點了頗有功名的鎮西將軍賀甲垣領兵劍指以安州為據點的逆賊。翻山越嶺的行軍路程由乾燥而潮濕,濕暖空氣中突生的肅殺之氣惹得百姓人心惶惶,但比人心更早崩塌的是北方兵士們的身體。
  那時的朝廷軍外有敵脅環繞,內也不得安寧。北方兵士們的水土不服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太多,最初還只是出現皮膚不適的症狀,後來軍醫才發現他們是被於雨中滋生的細小怪蟲叮咬所致。某些人受到叮咬只是紅腫卻不痛不癢,有些人的叮咬傷口卻會迅速擴散,並且使人全身發熱、甚至逐漸神智不清,直到在高熱中長睡不醒。
  原本就左支右絀的賀將軍以為這只是零星的病情,只下令軍醫要想辦法治療後便無暇再顧及。沒想到最後他竟也是因此喪命,而非將熱血撒於他奉獻了大半輩子的戰場上。
  馮衛明和馮保嘉奉命接手殘局時,也接收了賀甲垣手下只剩一半左右的健康兵士。幸運的是對怪蟲病漸有心得的軍醫仍健在,馮家父子在面對未知的病情時,至少不必像賀甲垣初來時一樣盲人摸象。
  確認好朝廷軍內部對於疾病的處理方法後,自戰事開始就留意戰況的馮保嘉選擇劍走偏鋒,特意選了一批出身江南的兵士們加入戰場,期望熟悉水土、了解風俗的他們能讓朝廷軍一方少受牽制。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既好又壞,人與人之間的立場與忠奸的確不好只從地緣去強硬關聯,可世事終究是好在人心、亦壞在人心。
  「你們捨藥相救的救命之恩,老夫怎敢忘懷!」
  「少將軍當時傷勢極重,晚輩和家母手上有的也不過是些稍有藥性的鄉下土方子,都是少將軍自己挺過來的。」
  「那可是危難之中救急的藥,是捨藥之恩啊……」
  「與保家衛民救蒼生的將軍相比,我們蠅頭小民的生死又何足惜?那藥該當是寄在家母身上,等著少將軍來用的。」
  「唉……梁氏就是把你教得嘴太利!」
  「老將軍,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實在莫再提……」
  江南好不容易停止的雨勢使北方來的外人們因歡喜而失了警戒。儘管馮家父子已經小心再小心,那藏在朝廷軍中的奸細終究還是逮到了機會。
  在某次叛軍以小隊突襲時,馮保嘉仗著自己身邊帶著熟悉地形的小卒領路,領著兩個小隊奮力咬緊對方追了回去。他本以為可以生擒敵軍小隊中的一二人,幸運的話還可讓斥侯繞去勘查叛軍的駐紮地,誰知當他們追過一小片平原、再追過一個小山頭後,等著他們的竟是比他身後小隊人數還要多數十倍的大軍。
  那嚮導小卒本應提醒山後地形有可駐兵之處、卻從未發聲,敏銳的馮保嘉當場便轉頭將那領著他們不斷前進的嚮導小卒擊斃。
  馮保嘉一行人當即勒馬,胡亂找了小路往後撤。眾人先掩護速度最快的斥侯向後回營報信,馮保嘉自己則殿後,負責收拾追上來的敵軍。邊後撤邊抵擋的艱辛不說,不熟悉地形的他們行動被包抄、牽制,只得被動走向一條左右側皆是高聳山壁的窄路。馮保嘉深知一入窄路所有人將必死無疑,迅速扯開嗓子大喊讓整個小隊四散,各自尋路回營。他身為朝廷軍中的將軍之一,自然被敵軍視為首要目標,獨自後撤的路上他比其他兵士還多殺了不少叛軍,身上或大或小的負傷也拖著他的身體逐漸麻木。
  不知何時開始,原本已經停止的大雨再度降下,萬幸的是在馮保嘉胡亂走入不辨前後之處時,再沒有敵軍能追上他,讓他得以隨意找了個平坦處休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出營追敵時,他父親馮衛明所在的駐紮處已早一步遇襲,那奸細早就在大軍駐紮處做了許多隱密的手腳,雖不致命,但許多小麻煩也正一一被引燃。
  馮保嘉能被馮衛明找到純屬意外。
  平了軍內的騷亂後,朝廷軍的大小將領們很快就決議要轉換駐紮地,最重要的糧草已先行被轉移到安全之處。得知馮保嘉失聯的消息,心急如焚的馮衛明派人出去搜尋一圈未果,時間急迫不得已只好暫時擱置搜索。輪到帥帳要離開前,他在確保安全的狀況下,最終決定親自去找最後一遍,因為本就不帶太大的希望,馮衛明只領了二人出營,一開始果然沒能找到人。誰知回程路上午後暴雨無預警地滂沱而來,地上轉瞬間積水成河,對江南水土不熟悉的三人一時不察,就被突然淹起來的大水連人帶馬沖離營區,還差點掉入大河支流中。
  誰知那水流盡處的淺沙洲恰好就是馮保嘉找到的暫時落角處。
  只是四人才剛聚首,就突然聽見有孩子脆生生地朝他們喊叫。他們尋了一會兒,才發現喊他們的孩子站在離他們稍遠處的高地上,正著急地要他們趕緊離開那處沙洲。正當他們還愣在原地時,沖往沙洲的水勢突如應證預言一般炸開,馮衛明二話不說,親自架起雙腳發軟的兒子朝高地方向奔去,也是因為這肉貼肉的姿勢,他才發現兒子已全身發燙,連意識都開始恍惚。等好不容易走近那個孩子所在之處,他們四人一回頭才發現剛才駐足的沙洲已不復存在。
  那出聲警告他們的孩子正與他的母親站在一起,他們緊抓著對方的雙手,兩雙浸潤了水色的眼睛緊張地望著他們,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們身上的衣服比他們一身濕痕的戎裝還要汙濁。母子二人發現他們看過來,便趕忙朝他們做了個揖,開口解釋是因為他們母子之前也差點命喪沙洲,才會顧不上禮貌地朝他們大喊。在生死觀頭面前哪還顧得了這麼多,馮衛明等人毫不在意、只拼命道謝,便和母子二人一道找了棵大樹休息,稍有力氣後才抓緊時間結伴找路。
  在一陣瞎尋路後,六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間破敗的小廟,推開門後才發現那廟裡早就躲著好幾個逃難而來的人。
  「孤兒寡母,路遇膀大腰粗、土匪似的男人們,不但能平心靜氣地救人,還幫著勸說其他逃難者們分享庇護之處,更別提分享了食物與救命的藥材……這些絕對不是容易的事。就連我們能順利回軍營,也全靠你們指路……無論說幾次感激,都不足以隨意揭過。」
  「我們也並非不害怕,只是家母一直是個心善的人,看到少將軍虛弱到難以行走已心生不捨,細察後也發現您們和路上遇到的土匪完全不同……在不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馮將軍時就已動念相助,更何況後來知道是您呢?」
  「你們既不求回報,那也不該想著要來回報我。」
  「老將軍讓我們得以與軍隊同往安全的城內,就已是極大的恩惠。受了大恩自當湧泉以報……母親直到離世前都是這樣叮囑我的。」
  「唉……說到梁氏,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你爹?我記得單管家說是從做生意的林家把你找來的,可我記得我回京後初見你時,你就已經在王母娘娘廟的包子店裡了?我還記得你那時不忘匆匆包完手上的那顆包子,才跑來跪在我面前叩頭,嚇得與我同行的妻子退了好幾步!」
  「翰宜行的林承祖林當家正是家父,晚輩當年跟您說過的,江南亂時他恰好往西域走商去了。只可惜家父母的夫妻緣分不深,家母去世前都還來不及再見最後一面。倒是我在被阿姨輾轉介紹去做學徒後,某次偶然與家父相認,也才知道我早有了後娘、也有了弟弟。」
  「可我也沒少往包子店去,就沒見過你離開那兒……怎麼林家就偏偏讓你入了將軍府呢?」
  「入將軍府是我為了報恩特地求來的機會。我會繼續留在包子店,是因為跟孫大娘和師父有承諾在先,我不願背信。」
  「你爹難道不曾勸你……?」
  「我爹其實也曾幾番催促我回家,只是我不願。」
  「這……你若是被林家逼迫而來,可以趁現在告訴老夫,我馮家雖然著急,但可不做這樣以勢逼人之……」
  「老將軍,我真的是自願的。小將軍該是福澤綿延之人,能夠幫上忙也是我的福氣。」
  「唉,說到我那不爭氣的孫呀……」
  久處戰亂中的百姓身上有種驚慌害怕且接近癲狂的模樣,當年那破廟中的人們亦然,幾乎在看見他們一行人想入廟的同時便充滿戒心地跳起。若只是一對孤兒寡母就罷了,如馮衛明他們四人這般滿身戎裝的軍爺突然出現在破敗的庇護所外,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會是再次危及性命的劫難。
  唯獨梁氏和林祐嵐敢替他們求情,為他們爭取躲雨、過夜的機會。
  馮衛明看著身材那樣瘦、眼睛卻那樣亮的孩子時,不免想起了養在京中尚顯幼稚的孫兒。眼前的林祐嵐滿嘴伶俐,比站在對面的成人還要冷靜許多,勸之以理、曉之以情,說得不夠力時,梁氏會及時幫腔。這樣早熟的應對進退,該是怎麼樣的環境才能養成的?
  那時他就想著,他想盡力幫助這個孩子,哪怕只是人生路上短短的一程。
  「只能說他運氣好!唉,這次又得你相助,老夫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璘兒脾氣暴躁,若是他做了任何過分的事情,你儘管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那晚輩就在此先謝謝老將軍。小將軍是有福之人,晚輩也當盡力陪伴,他必會平安痊癒的。」
  看著眼前乾乾淨淨的笑臉,馮衛明忽然想起妻子很久以前說過的一個夢。
  那時馮孟璘才剛學會走,他的妻子和兒媳余氏就已開始面對一些對於馮家嫡孫婚事的問尋,有好幾個與他們世代交好的家族很積極地在為下一代佔位。隨著馮孟璘一天天長大,馮家人也越來越猶豫不決。
  某日清晨,馮衛明發現睡在一旁的妻子帶著朦朧的笑意醒來,奇怪的是她一清醒便猛然抓住了正要起身的他,對他說起了她昨夜的夢。
  她說她夢見璘兒攬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男孩兒,小心翼翼地護著他,兩人就這樣背對著她朝前走,走向一個極亮之處。當她正想出聲喊璘兒,他身旁那男孩兒恰好轉過頭看向她,一雙朦朧透亮、琥珀般帶水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回望她,似乎還笑著叫了聲「奶奶」。
  當下馮衛明只覺得妻子睡迷糊了,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哄著她繼續睡一會兒。在那之後,馮衛明也沒阻止她去探聽世家中孫輩的男性尻子,她甚至會特地投拜帖親自去相看,看孩子的眼睛是不是真如她夢中所見的透亮。
  只可惜妻子一直都沒有相看到滿意的,最終選了家世合宜、且眼睛最漂亮的宋家嫡孫女。
  直到林祐嵐有禮地從書房退下,獨坐回椅子上的馮衛明才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或許,那時妻子的夢正是某種被洩漏的天機吧!
◆◇◆
  「咦?小杏、阿梅,怎麼就妳們倆,洪嬤嬤呢?」
  「什麼!?妳們喊洪嬤嬤幹嘛?」
  「噓、噓!妳亂叫什麼!怎麼就不能喊洪嬤嬤了?」
  「大夫人身邊的嬤嬤,規矩也忒大……」
  「唉呀,她上次就唸了妳一次,怎麼就這麼記仇呢!」
  坐得最靠近門口的棋兒替晚到的小杏和阿梅拉開板凳,坐在最裡頭的張嬤嬤拉住一驚一乍的芸兒,讓嘴快的她少說點容易壞了和氣的話,要說這些還不如動動手替小杏和阿梅盛飯。在這主子們少、下人們多的將軍府裡,就她們六人關係特別好,定期會找個空檔一起吃飯閒聊。
  在她們之中,張嬤嬤和洪嬤嬤兩人年紀最長、又都是家生子,年幼時有幸跟在老將軍夫人身邊打雜,等年紀一到就被老夫人作主配了家裡的管事。再後來又被分到嫁入門的余氏身邊協助處理家務,當馮孟璘長到要獨立一院居住時,張嬤嬤才又被余氏給分了出去。小杏、阿梅、棋兒和芸兒四人是某年余氏給馮孟璘的院子選新僕時買入府的,由洪嬤嬤和張嬤嬤負責教導,之後四人一起在馮孟璘的院子裡服侍。直到余氏的小兒子馮仲玢出生、馮孟璘也已離家從軍,又到了府裡需要調度人手的時候,和她們關係好的張嬤嬤便找了一直待在余氏身邊的洪嬤嬤商量,最終決定讓年紀雖輕、但做事尤為穩重的小杏和阿梅回到余氏跟前,去幫忙服侍二少爺馮仲玢,自己則和棋兒、芸兒一同留守在馮孟璘的院子裡服侍。
  棋兒膽子小、容易怕事,雖然做事認真、那畏首畏尾的模樣卻有些上不了臺面,而芸兒手腳俐落、嘴吧也甜,但就是性格不夠穩重、老是容易情緒上臉,所以兩人才會被張嬤嬤特意留在身邊,打算多調教幾年。可或許是張嬤嬤的縱容,襯得這幾年越發嚴肅的洪嬤嬤令人生畏,棋兒漸漸不太敢和洪嬤嬤說話,芸兒見到她也有些彆扭,所以張嬤嬤才會特意邀她們時不時聚一聚,不想斷了這難得的緣分。
  「洪嬤嬤被夫人留下來說話,讓我們先來。後日夫人要親自送那位林公子回去,夫人打算讓洪嬤嬤也跟著去。」
  「咦?那林公子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我還以為他會堅持留到少爺給他個名分呢!」
  「芸兒!嗓門小點兒……」
  「我也沒說錯吧?挑那種時候進來的,誰知道不是存那種心思呢?」
  「唉,芸兒,我大老遠都聽見妳吼了。」
  洪嬤嬤人隨聲到,芸兒的快嘴本還想再回話,這下硬生生給煞住了。眾人連忙招手讓洪嬤嬤趕緊進來坐,棋兒替她拉開身旁的椅子,芸兒則挽袖替她倒了杯茶,小杏和阿梅一個裝飯、一個夾菜,洪嬤嬤才剛坐好,面前的一切就已就緒。洪嬤嬤和善地笑了笑,輕輕謝過大家。
  「妳不是被夫人留住了嗎?」
  「不是什麼大事,夫人讓我順路去叫王廚子明日做些綠豆糕,要做得甜一點,讓林公子後日帶回去吃。」
  「……看不出來夫人這麼喜歡這位林公子。」
  「就是說呀……」
  「可夫人本來就心善,我看著倒像是給晚輩的小禮而已。」
  「我也看不出來夫人對那位有什麼特別的,要說特別……前一位林公子夫人還更偏疼一點。」
  為人奴僕者吃飯沒那麼定時、也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四個年紀小的邊吃邊討論。棋兒、芸兒畢竟不曾在余夫人跟前服侍,只能從表面揣測她的想法,可貼身服侍過夫人的小杏和阿梅並不認同她們所說的,雙方有來有往,說得熱火朝天。
  等兩位嬤嬤都已經吃了小半碗飯,她們還沒說出個結果來。
  「依我看呀,前一位更聰明一些,知道不會有名分、又不甘願就這樣待一輩子,就該早點認份離開,將軍府上下還能記得他的好。」
  「誰說不是呢?不過那位林公子照顧少爺也真真是用心,少爺那病一好、脾氣也跟著好了不少,就連我們院裡的小干、小戈都被訓得服服貼貼,現在辦事更穩重了。哎,我要有他一半的本事,也不會甘願無名無分留在府裡給人使喚。」
  「可我看少爺也不像是不想給林公子名分呀?」
  「但林公子是凡子呀?」
  「不說少爺想不想,光是夫人和老爺那關,是要怎麼……」
  「也是,多少有點門不當戶不對……」
  「好了好了,都是主人家的事情,妳們四個越說越大聲是想被敢出門還是怎麼的?」
  「妳們說閒話也小心點,隔牆有耳呀!差不多得了呀!」
  聊得太開心的四人被兩位嬤嬤訓得縮了縮脖子,飯桌上一度沉默,只餘餐具碰撞與吃飯吞嚥的聲音。偷偷談論那些主子家的事兒是奴僕們的天性,將軍府的下人們也是,雖不至於沒規矩到往府外說,但在府中也少不了閒話個一兩句。洪嬤嬤和張嬤嬤也不是想掃她們的興,只是想提醒她們,畢竟大家都是在夫人、少爺跟前做事的人,見過的、聽過的也比宅子裡的其他奴僕多,那說話、做事就應該要更加小心,老是如農家村婦般嚷嚷像什麼樣?
  幾人又安靜了會兒,張嬤嬤捧著碗悄悄看了洪嬤嬤一眼,洪嬤嬤剛好伸筷子夾了口醃菜配飯,抬眼見女孩們仍縮得像鵪鶉似的,便起了個話頭。
  「我看那林公子是個能做事的,要是真讓他拘在這深宅之中過日子,倒也可惜了。」
  「……也是,而且男性凡子會甘願伏小嗎?孩子也不太能生吧。」
  「可若有機會當這將軍府的主夫,就算不能生,應該也不差啊?」
  「那是我們覺得不差,也不知道那林公子怎麼想的……」
  「唔,也是。」
  那些個年輕的女孩兒面上藏不住心思,洪嬤嬤猜她們心中或許在想:能在將軍府做工是極好的,老爺、夫人和善有禮,該給的、該賞的也從不虧待,更何況能嫁入將軍府呢?嚼著青菜的張嬤嬤見同桌的人面上心思各異,看了覺得有趣,吞下菜後便小小聲多補充一二。
  「妳們入府的時候老夫人就已經不在了,所以沒聽過那時候的事……將軍府其實並不在意嫁入的主母或主夫是否為尻,親生也好、過繼也好,只要同一輩的兄弟間能留下足以繼承家業的血脈,也就夠了。」
  「咦?」
  「什麼意思?」
  「老將軍的胞弟娶的就是凡子。是因為老爺、少爺這兩輩契子的數量多,才會多娶尻子。」
  「竟然有這事兒?」
  「還真是沒有聽過……」
  「妳們想呀,馮家世代從軍,男兒們腦袋都懸在劍尖上,替他們守著院子的人每日都提心吊膽……老夫人還在時說過,馮家不喜子弟納妾,一來是家風嚴謹,二來是不想糟蹋別人家的孩子。」
  「是呀,多年前老爺還在軍中時,我就沒少見過夫人邊讀信邊擔心得掉淚……馮家是好人家,但世上也沒有十全十美的婚事。而且,即使契子不在身邊,那尻子的潮期也不會停呀!」
  這樣和善的人家,又怎麼會去刻意刁難婚配者的性別呢?
  更何況是勉強心不在此的人留下來。
  「倒是可惜了那林公子……那脾氣是真好,又對少爺有辦法。」
  「是呀,其實後來這位也不錯啦,也不怎麼怕少爺冷臉。」
  「他們對我們也都是和和氣氣的。」
  可……那林公子真的是心不在此嗎?
  奴身不懂大戶人家之難,年輕的女子又對於婚姻之事懵懵懂懂,幾人模模糊糊間也只能反覆猜測:那林公子是真不願意留下來嗎?
  可人都走了,終究沒辦法問、也無從問起,更是她們沒有資格問的。
  「說到這個,上次我在外間服侍時聽見了,兩位林公子是親兄弟呢!」
  「咦?同胞兄弟?」
  「這我不知道,但總覺得光看臉不太像。」
  「是呀,那名字也怪,哪有兄弟取一模一樣的名字的?」
  「聽著倒是像要作法找替身過運似的……」
  「畢竟取名字是大事,一模一樣顯得挺敷衍。」
  「啊,我想起來了。」
  「嗯?什麼?」
  「小時候還在家裡那時,我也有聽過名字一模一樣的兄弟。」
  「什麼?我記得妳家在白州,是妳們那兒的習俗嗎?」
  「要說習俗也不算……唔,但其實也像。」
  「哎,小杏妳趕緊說清楚呀!」
  「在我們那兒,長孫的名字一向是親爺爺取的。若是祖上有讀書人的,還會直接在家譜裡寫定好,甚至有些家裡同一輩的取名都會有特別的排序。這些都是孫輩出生前就訂好了的。」
  「這倒是特別,可這其中有什麼講究嗎?」
  「等會兒等會兒,妳是說只有長孫的名字才這樣嗎?」
  「對,只有長孫。果然芸兒腦筋就是動得快。」
  「原來呀。」
  「什麼?怎麼妳們看起來都懂了?到底為什麼?」
  「棋兒,那兩個同名的兄弟應該不是一母同胞的。對吧小杏?」
  「沒錯,他們就只是名字一樣。」
  「我也不懂,到底為什麼……」
  「阿梅,即使是平常人家,一般也大多是由長孫承家業的。」
  「可是這個名字有什麼關係?」
  「……啊。」
  「棋兒想到了?」
  長孫。名字。
  繼承家業。
  在長孫還沒出生前,那名字就等在那裡了。
  是長孫才能擁有那個名字,還是擁有名字的就是長孫?
  棋兒像是在尋求認可般地回頭尋找張嬤嬤的眼睛,張嬤嬤馬上就發現了,對她鼓勵地點點頭。一旁的阿梅仍兀自茫然無措,小杏眼看大部分的人都一臉明白,也就懶得賣關子。
  「兩個名字一模一樣的其實是堂兄弟。長房的男丁在服繇役時出意外死了,獨餘寡妻帶著年幼的獨苗過日子。二房接管家務,夫妻性格都強勢,等他們的長子生了,便不顧族內反對,硬是將自己的孩子用長孫的名字上了族譜。」
  奪管家權的事,難道那長嫂就這麼認了?連那公婆也不站在長房這裡嗎?族裡其他長輩們難道就由著二房的亂來嗎?堂兄弟之間的關係又該怎麼辦?
  小杏這短短幾句背後藏著太多故事,眾人被勾得將兩位林公子遠遠拋在腦後,忙著追著小杏問明白各種模模糊糊的細節。張嬤嬤、洪嬤嬤兩人也聽得認真,時不時跟著追問一二,還不忘體貼地替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女孩兒們將茶杯補滿。
  等桌上的碗盤子都已底朝天,一大壺茶也被喝得見底,幾人才意猶未盡地開始收拾清理。抬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此時將軍府裡的主子們也差不多午睡完該醒了,六人各有職司,也不能離開太久。
  反正她們在將軍府的時間還久得很,剩下未來得及說的事,就下次再說吧!
  將軍府裡總會有新鮮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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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身體幾乎已經大好,但在多日的焦慮與奔波之中,馮孟璘不免還是發現身上有些不易察覺的疲憊之處,是之前仍重病中沒能注意、健康時未曾注意過的。這些病痛雖不至於使他難受得動彈不得,卻也如鐘漏般替他數著終該分離的時刻。
  心上人行蹤不明時心慌,確認心上人行蹤後心亦慌。
  窗外的日頭熱得人心慌,北州的翰宜行店內的買賣也熱絡。   徐掌櫃瘦小的身軀被淹沒在層層貨物之後,身邊還跟著一群討價還價的顧客。他手上的算盤這一下午都沒停過,啪啪啪啪地比銅錢落地的聲音還響,卻終如滴水入海般隱沒在一片人聲鼎沸之中。
  皇帝手裡的奏摺才讀了一半,御書房門外突然傳來兩聲細響,等他抬起頭,正好聽見長春公公透過門輕聲的詢問。皇帝雖然困惑,但還是讓長春把求見的人帶進來,他的右手則隨意拿過一旁閒置的筆山,將它壓在奏摺上剛剛讀到的地方,權作臨時標示。
  鎮北大將軍府會客廳正中央,五人圍著圓桌坐著, 因只是私下吃個便飯,太子也不耐煩管尊卑,只扯住馮孟璘的袖子往自己旁邊一拉,轉頭就讓其他人隨意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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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胡說,就在我們一起去了忘憂泉,你當著我的面脫下了……」 「住口!」連城璧又急又氣,一聲怒喝引來舌頭一陣劇痛:「呃!」 「好了好了,」傅紅雪連忙捂住他的嘴巴,「我不說這個了,你別著急。」 連城璧推開傅紅雪的手,別過臉不看他,任憑傅紅雪如何叫喚,都不肯再理他。
photo by 墨子卿   週末,他和莫澤川約在捷運西門站6號出口。莫澤川採著點,剛搭著手扶梯上去就看到靠坐在出口處,穿著紅色T恤、頭頂一頂白色鴨舌帽的任洵。他一邊戳著手機螢幕,一邊不時啜著手上那杯珍珠奶茶,冒著水珠的杯壁和裡頭半浮半沉的冰塊看上去像是剛買不久。   他邁開步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稍早和朋友在酒吧裡喝了幾杯酒,兩人難得的說起了大學時候的事情。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愛上了別人,是怎麼樣的一個體驗,于蘀並不清楚。只知道一向開朗的向明難得的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   等到向明哭著在吧台睡著時,他撥通了柳知蕭的電話,讓他開車來把向明載回家。柳知蕭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才聲音晦澀的說道
除了四個主角顏值很棒在線上之外,演技與劇本都有日劇輕快節奏感,與許多深刻經典印象的場景一面。更難得一見的,劇中淡淡的談到了「#成為同志的現實世界」,尤其是談到兄弟戀同志這對,兩個演員兄弟出色的演出,讓我有些感動。即使頗淡的鋪陳,但是BL原來也不是性後就必愛,原來還是有華人傳統現實需要面對。
  午後,走在路上,四處都是燒紙錢的金爐,一戶一戶人家前面擺著一張簡易供桌,上面是餅乾零食飲料水果,還有一個包著紅紙的鐵罐,裡頭是用來插香的生米,供桌前方的地上通常還有一個小板凳,放著裝滿水的臉盆和新毛巾。   拜訪完客戶,周子君西裝下的襯衫早已溼透,走在街道上,頂著大太陽,看到那些燒得旺盛的爐火,
 若說之前我只有腦補所有劇中男男CP,而或耽改的作品,一直沒有一腳踏入腐圈,正式的看BL連續劇(同志電影反而看過),這部《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就是我的起始之作。也讓我在還沒有入圈前,就三刷了。我會看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本來就很愛動漫改編的真人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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