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去任何地方,可以去的,到了就發現,沒什麼不一樣,但都過了大半生了,所以之前,得騙誰,一定是不一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
:你不懂。你在想別的
: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就是你站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那邊那個地方,你想那邊一定比較好,但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兒的問題
:「去看看」
🐘🐘
昨天會產生衝勁去看《大象》是因為看到一個人的簽名檔寫著:「最好的狀況就是,你在這裡,看著那個你想去的地方,但你去不了,這樣你才能解決這裡的問題。」
覺得曾經看過這句,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完全連不上是什麼來源,複製搜尋,喔!《大象席地而坐》啊。並且無以名狀的好像容易混淆畢贛的《路邊野餐》。分明的知道有一位叫做胡波的人製作了《大象席地而坐》與一位畢贛製作了一部《路邊野餐》,界線分明但就是覺得黏稠混淆。兩部電影都不知道在演什麼。沒看過《大象》預告片,只看過那張海報,那個字體特殊於是有印象。
有一點害怕電影的偉大,開始看之後覺得它一點都不偉大。這年頭看《大象》不必感覺自己在看楊德昌,即便隱約揣測他們像;四小時的牯嶺街對此時此刻而言太大了:時間的久遠、意義的廣袤、社會的現實、評價的盛譽、、、稱為經典的東西容易揚棄。還好《大象》不是經典。即使一八年得了金馬獎,但身為同一個時代的人還是有機會以一個並行的無聊陌生人視之為無聊的對象。
四個小時的《大象》還好,不緊迫,不過若是在電影院看四個小時不停的電影可能很不同。我是用了兩天在家看。
昨日點閱網路上引述「最好的狀況就是,你在這裡..........」的文章,看到文章說,這部電影是在講這些角色的一天。
詫異,《大象》的時間軸只是一天喔?!先前不知道這個資訊。一天。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感覺,怕什麼,就想來看。
🐘🐘
我是膚淺的觀眾,這是一部大片,被稱為「史詩」是嗎。OK,連我膚淺的觀影品質都看得完,應可以先分門別類是普遍級。
它沒什麼偉大概念、偉大任務,所以很難共享紛雜的觀影體驗。不是什麼太有意義的電影,所以講不出什麼意義。《大象席地而坐》這個片名太騷。以至於遙遠、特別、陌生彷彿是一個特定的藝術電影。翻閱幾篇評論彷彿正常的說「長鏡頭很多」──好一個藝術電影的特色?──長鏡頭就是藝術片?但借用當代心理學在分析Youtube、直播興起之於觀眾對真實的依賴性;換句話是對長鏡頭的興味盎然、有所依戀啊。
《大象》的長鏡頭比較像直播的長鏡頭,而不是一種過於謙虛的滯留長鏡頭。內容不停搖擺,畫面裡的人不斷的在動作中,剪接的點經常是走路,這個人走路的背影接另一個人走路。人物名字不明,後來才逐漸認辯,但不知其名不影響。
劇情很簡約,沒有深度。真的,不難看,技術上跟情感上。劇情在講裡面每一個弱裔人士的破事。貫穿一個亙古的概念:每一個人都有其弱勢,這使人們平等。不覺得多麼壯烈,它真的很透明簡單,外加一點點蓄意卻不明。可能可以叫做《巧合的一天》、《剛好過完一天》,如果是日本電影應該會直接被命名為《ある日》吧。電影沒有特別壓抑,特別惡劣,特別絕望與絕對的骨架。就是幾個平凡人的平凡人生,平凡的充滿破事,令人被動發怒。比較壓抑的負面籠罩可能是路上陌生人們,開口閉口叫對方去死、叫對方來打我啊然後往前就施暴。「我操你媽的去死吧」。「我過去就宰了你」。
主角應該算是四位吧,大家是獨立的個體,各有各的平凡,各有各的關聯,喜歡那薄弱的藕斷絲連,算是在講一個蝴蝶效應小故事。不知道該說這部電影沒有使用任何廉價的偶然與巧合、還是該明白從頭就是很廉價的偶然性質;但人們之間的若有似無的藕斷絲連是舒適的尺度。
後來才知道學生的角色是17歲,我以為是國中生......,所以看國中生跟副主任疑似談戀愛覺得好淡漠。
絕對的骨架以至於觀影不安的橋段發生在最後看到爺爺要帶孫子私奔搭火車,這滿烈的歪邪又正直。
事前看到劇評文章說,因為資源有限所以鏡頭大量特寫。觀影的時候可以忘卻這個應變小資本的取巧;特寫連貫是好看的。手持鏡頭的晃動或許沒有存在必要但也無妨,是好看的。剪接的特色是沒有耍庫里肖夫效應,鏡頭中心始終是那個人的模樣,那個眼光,那個視線,那個側臉,然後攝影機轉一圈轉到對面。沒有跳來跳去。帶來些許的不耐但只有一點點,真的還好,都算舒適安好。
它沒有像其他藝術電影一樣由導演刻意的剝奪時間感,蓄意真空的滯留你和螢幕。內容就是不停滾動。很粗魯。不精緻。也不會看不下去,所以就看下去了,像是一枝掃把那樣扇形分岔,粗糙毛邊日常索性,粗魯的可以忘記編劇這個上帝。即便沒有日期,但它有時間。觀影時想到「泡沫化」一詞,這是對內容的感覺。泡沫化的劇情,就很細甚至不只是日常瑣事,是分常瑣事、秒常瑣事,的溫和感。(不愧是時間軸只有一天的電影?)後來想到「肥皂劇」一詞?肥皂劇這個詞可以這樣用嗎,形容泡沫化的電影感?好像可以,《大象席地而坐》是肥皂劇。
像是電視電影,但是四個小時。如果片長只有一小時就會是那種很脆弱的電視電影,可是它有四小時,就像人的生命以三五年為單位檢視一下也能認出自己做過什麼事。四小時終究能堆出什麼形狀。
一些不明的是,一些陌生,與一些死亡。死亡是蓄意的,但陌生應該不是。熟人之間的陌生真空(中年男人站在樓梯上看著父親被年輕黑道圍事,像個鄰居觀望)(中年女人與女兒之間的遙遠不搭,不好也不壞的存在,沒有成形卻在那裡的意義)(學生與副主任的密情卻看不出親密關聯)(etc)。死亡人數過多若侮。
看到婚外情的現場接著開窗跳樓的男人、開門就發現死亡的奶奶、狗就死了、爭執後若有似無然後下一顆鏡頭看到倒在樓梯下方從上摔下的學生、(送醫後死了)、開槍射人然後從下顎開槍的男孩……
死人死得太過平凡好像被導演亂玩一樣(可是胡波最後自殺了所以我虔誠的不想說作者在亂寫,我真心相信他這樣寫有思想)。
看到有人提萬能青年旅店的石家莊,感覺負重,感覺起來這部電影的社會力道政治寓言沒有那麼鉛錘生鏽,比《大象》寫實的電影很多。虛無。第一次在看電影想到這個詞,好像很多人形容藝文作品已熟練於用「虛無」一詞形容。看《大象》時飄過虛無這個詞,不知道準不準確。
開始看不久,哼出「讓我再看你一眼,從南到北」,宋冬野的〈安和橋〉...潛意識是這樣,可能這首歌是我如何定義《大象》。
『把我描述得很噁心,你感覺很爽嗎?』
觀影時摘下的句子。女兒對母親說。
看前期想說「席地而坐」是連結躺平世代之意嗎? 最後才覺得有那麼一點點殊途異憫。想到前不久看一篇書評罵翻《關於莉莉周的一切》,說這本書根本就不關莉莉周的一切,有點被誘導。看前面時想「大象」或是「滿州裡的大象」是不是就像莉莉周一樣是一個硬要貫穿所有人,而捏造的一個符號。實際上也有覺得各個獨立個體在連結到「滿州裡的大象」時的橋段,有一點點矯情。
那句勾引我的─「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就是你站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那邊那個地方,你想那邊一定比較好,但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兒的問題」出現在末尾。我也差不多看到末尾才發覺怎麼沒有看到這一句?難道是錯過了?然後很快就登場。像是零件一樣,感到安插,顯得突兀,可能是事先看過擷取而被期許,實際上聽到就像個獨立零件。如果不是事前讀到,在過那個場時,應該不是一個令人想摘下的句子。
「大象 席地而坐」這一句子也才現形吧。席地而坐與離別這裡,席地而坐與跑去遠方。前期覺得片名為什麼不叫「去看大象席地而坐」。
並且在「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就是你站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那邊那個地方,你想那邊一定比較好,但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兒的問題」後面
對方過了幾秒之後回他:「去看看」
有一點訝異,網路上引述這段時都省略後面這個人的回應。感到這一拍才是核心價值,把兩句對白一起看才是完整的意象。只引述上一句,有點斷章取義。
這就是一部平等平凡平庸的電影。沒有深度,不至於厭世。也不高挑,也不停置。關於告別吧。可以算是浪漫電影。花倫樂隊的音樂也好聽。
還有,喜歡角色入鏡的畫面,很多時候是某個角色走向前跟另個角色講話,這種時候往往很好看。我愛那一種並肩的平等性。
不成材的逃亡,淪為寓言
觀影的時候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