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心無忌》非·虛構情事：我愛上一個「假」情人

#殺心無忌｜Kamikaze Hearts｜1986｜美國｜Juliet BASHORE｜女性影展

電影與現實之間究竟有何不同？虛構和真實的關聯性又是如何？

《殺心無忌》以一對戀人視角爲出發，同為情色片演員的倆人身處在複雜的電影產業裡，她們所面臨的不僅是工作上的困境和剝削，與此同時，背後那些無法輕言的矛盾與掙扎更不在話下。而在外人看來無時無刻親密的倆人，早已步入熱戀期過後的考驗，既若即若離又相互試探著彼此的內心，她們的關係正在逐漸產生變化，但反而也能看透各自的本質。隨著劇情的發展，我們看到的是一段暗潮洶湧又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

《殺心無忌》很有意思的地方在於，當人們誤以為這是部紀錄片時，結果卻恰恰相反。實際上，《殺心無忌》正是一部以「拍攝電影」為後設背景的虛構劇情片，雖有即興演出的橋段，但大致上仍是以劇本走向為主。片中的情色片演員—泰戈和米切爾，互為同事，也是情人，她們將著手拍攝一部屬於倆人的電影，且暫命名為情色版《卡門》。雖電影沒有清晰主軸，卻能在前半段裡充分感受到泰戈視角裡的米切爾是如此特別。她迷人自信，美麗大方，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人見人愛；但伸手一抓便會掙脫，只能任由她自在飛翔。這樣的美麗自然令人吸引，泰戈就在演親密戲時愛上了米切爾。當每每拍攝時的激情和慾望隨著肉體的相互交融，情感也隨之傾瀉而出；近身接觸之下，她們火花四射，無處可躲，此時此刻的假戲真做卻是最真實的。

米切爾不僅活在泰戈的視角底下，她在鏡頭面前更是怡然自得。米切爾的身影反覆地被特寫、注目、凝視，像從裡到外赤裸裸地被看穿；而當她又一絲不掛被毫無保留的拍下時，任何情色意味卻能不在她身上帶有一點殘留。在同為女性導演的凝視下，更能呈現女性與生俱來的美麗特質，所有的動作和走動都是自然而然的。

情色產業宛如關鍵字般的醒目標題，但卻不單如此，電影本身想探尋、談論的遠遠更甚這些。從影像層面——它混淆了拍戲和現實的界線，從一個鏡頭內分裂出不同可能性，好似萬花筒般透出各樣色彩 ，迷人又意想不到。從現實生活裡，它揭示了影視產業裡的爭議問題——權勢壓迫、剝削、毒品濫用等諸如此類的景況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從演員方面來說，在泰戈、米切爾不斷上戲、下戲的過程裡，她們逐漸分不清演戲和生活的界線，正因如此，電影更將這種情感發展成人戲不分的境界，是以達到電影與演員間不可言喻的曖昧關係。

而在當年觀眾的眼中，這部電影的意義對他們又是如何？期待出現大量裸露的性交場面嗎？還是有其他預設的可能？不管怎樣，已無法追溯從頭。但現在回頭檢視《殺心無忌》，它不甘只在三級情色片範疇裡淪落，捨去大尺度的情節，與觀眾的預期心理產生了誤差，似乎也形成了某種戲謔的反向性操作。

「有可能，我們不是真正的情侶。」

直到接近結局，電影才緩緩將觀眾與主角間的距離拉近。泰戈獨身面對鏡頭，坦白地表露自己其實不需要米切爾，卻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麼。原來她愛上的只是個虛幻的夢，一個能填滿她寂寞靈魂卻追也追不上的幻覺。泰戈的種種混亂，亦處於感情與事業之間產生的迷惘期，而片中的倆人也絕不是自願去當情色片演員，卻在這樣類似困境的狀態下，於現實裡變得迷茫，甚至慢慢麻木。而或許忘記痛苦的方式，就是慶幸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殺心無忌》將慾望探觸人性的面向和軟肋，將錯綜複雜的情感糅合在似真似假的影像之中，而後設的場域空間使人混淆視線，毫無章序可言。亦如一場幻境，消失來去又自由自在，始終看不清真實的全貌。被剪成破碎的影像，或許就連導演也不明白其中真理，但在仿似Vlog式的敘述過程裡——在拍與被拍，影像、生活的界線裡，我們終於不再試圖分清這些曾經存在過的「事實」，無非就是觀看這部電影最迷人之處。

「這都是真的，這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