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寫實校園之作——孩童間的《下課後的秘密》

下課後的秘密，2021，比利時，Laura WANDEL

妹妹諾菈落下斗大的淚滴，緊抱著父親，不捨與難過的心境全寫在臉上。上一刻的道別沒過多久，下一刻又迎來與哥哥不同班的分離，不安緊張的諾菈只能小心翼翼地跟隨老師的步伐，坐在座位上的她謹記哥哥臨前所說的話：「我下課就去找你，一切都會順利的。」這是諾菈上小學的第一天，無論綁鞋帶、上體育課走的平衡木、游泳又或是與同學一同共進午餐，這些初次經驗伴隨著新鮮又陌生的感覺，對於諾菈來說，她需要學著去習慣社會所制定的規範。然而，這天同時是她目睹哥哥亞伯「秘密」的發生。

全片使用諾菈為第一視角的聚焦，以淺景深大量模糊旁人，低角度的拍攝、近距離的手持感鏡頭，彷彿帶領觀眾走回時光隧道，跟隨兄妹倆重訪學生時期的懵懂歲月，令我們不禁憶起屬於「學校的氣味」。也因攝影機的緊貼運動，整個景框逐成了一個無形且微小的世界，從現實生活又或是影像氛圍來看皆是群體的社會縮影，亦是孩子們從脫離家庭的那一刻後，逐漸邁向大世界探索的開始。英文片名的《Playground》原意是遊樂場，是片中學生們下課玩樂的地方，然而，在這個原本該是充滿童心歡樂的園地，卻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裡上演難以想像的殘酷事件。從諾菈小小的身軀裡，視線看出去的是超越她年紀範圍能承受的種種暴力正發生——哥哥被同班同學欺凌、打壓，她告訴老師後仍無法制止惡性重複輪番上演，每次看到哥哥受傷卻無能為力，一種疲倦感朝諾菈襲來，在無形之間，悲傷也化成了憤怒的力量。於是乎，諾菈怨恨哥哥不替自己挺身而出，直到最後，事態非但沒有轉好，卻讓諾菈也變成沒有朋友一族，反之，亞伯則轉向成了霸凌者的一員。

《下課後的秘密》每一處皆人讓感到心碎又心酸，冷峻的壓抑感緊緊包裹著整部電影，從開頭時刻就感受到這般難受的情緒瀰漫至最後收尾的那瞬間，藍白未有過多鮮豔色彩展示的色調彷彿抹上了一層陰影之感，無任何配樂的選擇也令全片的氛圍再添上幾層的真實與疏離。孩子們從旁的尖叫與嬉笑成為喧囂中的主要環境音，掩蓋了所有「底層下的事實」；有人可以隨意與朋友們開心玩鬧，但有人卻只能躲在廁所裡暗自哭泣，明明身處同校，為什麼有人就得白白忍受被霸凌的苦痛？自始至終，電影裡沒有任何大人能徹底解決霸凌的狀況，甚至有老師選擇視而不見，而師長同儕間似乎也存有相當複雜的職場關係；而作為親近的父親則只一昧斥責欺人的同學，卻也沒有真正走進兒子的心房裡深究原因。

「畢竟我們無法總是照著別人所盼望的方式伸出援手。」這是諾菈覺得無法改變霸凌問題時，班導鼓勵她所說的話。我試想，這或許也是導演蘿拉汪 戴爾在片中所想表達的一件事——無論這件事的結果是否改變，都不要使我們心中想幫人、關心人的念頭有所動搖。當兄妹遭受的漠視搬進現實中，我們面對周遭的人是否願意伸手相助？還是我們僅僅只是成為旁觀者？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也關乎一個孩子只有一次的成長，甚至有可能延伸為一生中無法抹去的陰影。

電影裡的諾菈見識到繁雜的校園生活遠比她想像的複雜的同時，也必須得學會面對。如同游泳閉氣、關心他人，她的能量也隨著她的勇氣澎湃而生，有人說：「日子過得如何，力量必定也是如何。」最後她親手用自身的方式保護了哥哥，制止了亞伯走上「惡的道路」，也保護了曾經弱小的自己。以暴制暴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終點，這個擁抱與開頭相互契合，似是訴說兄妹兩人的和解。

《下課的秘密》展示了短小故事的強大性，全片只有校園一個場景，沒有任何家庭或是大人們的個人生活，只圍繞在孩童們身上，同時告訴我們這些壞行都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以某種無意識形態下產生，緩緩成了一個循環流，而這些微小細節的事卻是大人們不常留意的。宛如《詭孩》裡的情誼，只有孩子們知道其中的生存之道，大人反而成為最無知的人，這不僅讓人細思極恐也是無比的諷刺，完全是一部具有警示作用的電影，後勁十足地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