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了自己做的《攝影短波》和一張最喜歡的相片給她,她接過手朝著牛皮紙袋內望了望便擱在一旁,面帶笑容地問我這趟日本行如何?好玩嗎?
在後來的聊天過程中我不停回溯去找,終於找到了!就是從這句話這個點開始,我的思緒瞬間像斷了線的珍珠,所有話語的開端剎那都消失無影無踪,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回應她……「好…好玩…啊……」
面對半年不見的朋友,我以為我自然有滿腔的話可以和她說,但沒想到一個地方意外被觸動,後面便整個語塞,語意都涼了。儘管她不足取的優點就是隨時都能那麼活潑、話很多,唯此刻我慶幸能在她喳喳啦啦的天然屏障下就地找掩護,好掩藏我岌岌可危失語的病徵。
從餐廳出來後,陪她走了一段路去等公車。我心裡頭在想,如果時間再久一點,不只是半年,而是一年兩年,會不會就有說不完的話了?有一剎那我們都遲疑了,凝結了,連我們的腳步都不約而同的,在為我們還無法做決定的下一步幫襯:「我們之前都是過天橋去等車,還是走紅綠燈?」
像牆上掀了一角的白壁紙,它底下的赤裸你還不要把它揭開,儘管你已發現。本來想告訴她其實我今晚放不太開,可是才剛喚出她的名字,公車就已經來了。正適合接這一句「bye-bye」。
如果這時候是拍電影的話,鏡頭會對準女主角在公車上轉過身來對男主角說最後一句話的畫面,如果沒拍電影只是腦海擅自做了電影情節夢的話,只因她對我說了一句咒語,一句解除我今晚失語症的咒語:「自分の声を信じ歩けばいいの」。
以前大學上課的時候,有陣子纏著她每天教我一句日文,「自分の声を信じ歩けばいいの」,當時她把這句話寫在我的筆記本上,說那是她喜歡的歌的歌詞,意思是:相信自己的聲音。她念了一遍又一遍,說了這歌的故事,把歌詞寫在我的筆記本上,和其他課堂筆記都化做青色的靜脈,靜靜流向某片不知名神秘的流域……
像往常一樣,FB上她喳啦喳啦地po一堆文,她換了幾天的大頭照也還是那顆頭沒想去注意,卻在點了放大來看後,在她呆臉微笑的背後那面牆上貼著一張相片——我最喜歡的相片,她在照片漆黑的天空上寫了幾個字。
這世界上魔力確實是少之又少,而被施咒的又那麼多,但如同克萊拉與達尼的相遇,相遇本身就是一種魔法。解除失語症的良葯並非時間,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