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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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滎派在外素有俠名,重視文武合一,教出來的徒弟三叉鐵尺佩掛腰際,詩書經綸富藏內中,鋤強扶弱,匡扶社稷,聽得你是東滎派出身的,無人不豎起大拇指盛讚:「了不起!」

  每逢新年過後的一個月左右,東滎派會舉辦春酒,學成的弟子從各地趕回邙山總壇,向師尊請安,與昔日同窗敘舊,講述這幾年的歷練及成果。

  這是羅韞盤一年之中最為頭疼的時節。

  不論外邊的庭院校場、內裡的廳堂軒榭,每一個地方都擠滿人潮,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相互恭維奉承。

  面對這種場面,羅韞盤完全應付不過來,好不容易找到靜僻的小池塘,靠落塘邊的石頭,百般無聊地撐著雙頰,視線隨池塘裡的魚蝦左來右去,然後忍不住打個大大的哈欠,正想倒頭就睡,一隻手卻拖住後腦勺使勁反推,回頭一看,正是師兄謝追鴻。

  「你在這兒打瞌睡,倘若被人瞧去,多嘴給師尊知,他老人家不打斷你的腿才怪。」謝追鴻手裡拎著兩個酒囊,其中一個拋給師弟後,扭開另一個的封口,仰頭暢飲。

  鼻頭先湊近囊口嗅一嗅,羅韞盤才喝下一大口,然後抹掉唇邊的白漬,「原來有羊奶啊,我還以為宴席上的不是瓊漿玉液,就是花茶香茗。」

  謝追鴻道:「你該和他人多多交流,對你的未來也有幫助。」羅韞盤白了他一眼:「你怎地說話和師尊越來越像了?」「因為是師尊叫我來跟你說的。」謝追鴻直言。

  羅韞盤撇撇嘴:「我去幹甚麼?他們聊天的內容我又聽不懂……為何董師叔從縣太爺做到了司馬,明明是升官,可是大家都替他唉聲嘆氣;善師兄未屆三十五歲就坐上參軍的位子,同是叫苦連天……」

  「唉!」謝追鴻大嘆,不知該拿這個不通世事的師弟怎麼辦才好,耐著性子解釋:「董師叔雖是升官,但司馬實際掌控的權力極少,還不如一個小縣令,而他又從揚州調到廣州,嶺南如此偏遠,你說他怎麼會開心?這種明升暗貶的調法,官場上屢見不鮮,你也應注意才是。」

  「那善師兄呢?他可是參軍呢,以後說不準當個大將軍!」羅韞盤道。

  謝追鴻反問:「小龜,如果朝廷有個空缺,叫你去疏勒設計挖河渠,你幹不幹?」羅韞盤當即答:「不幹!疏勒那麼遠,搞不好我人沒到,就渴死在沙漠上啦!」

  「那就是了,你不想去,人家也不想去嘛!」謝追鴻雙手一攤。羅韞盤聽了,嘟嘴咕噥:「要做將軍又不肯去鎮守邊關,那誰來保家衛國?」

  「你們在聊甚麼?」側首便見白衫黛裙,銀帔玉釵,款款而來。

  「皓兒!」羅韞盤欣喜之餘,忙跳下石頭,還用衣袖拂拭平坦的灰石,說:「師姐你坐。」

  「你太誇張啦!」談皓抿嘴輕笑:「那上面根本沒有灰塵。」而後撩高裙擺,併腿跪坐在草地上,再掏出一團被繫成袋狀的錦帕,十指解開繩結,錦帕四角一展平,九塊上圓下方的紅豆酥整齊堆疊,熱氣與白芝麻的清香一同散開,顯然剛出爐不久。

  謝追鴻一拍前額,頗為後悔:「我沒料到皓兒你也會來,僅帶了兩壺羊奶……」「我的給你喝……」羅韞盤甫喊出口,只見她又變出一袋酒囊搖了搖,道:「指望你們兩個張羅食物,咱仨早就餓死在冬試啦!」

  羅韞盤張口結舌,謝追鴻摸摸鼻子,也不說話。

  東滎派一年會舉行兩場體魄試煉,以總壇後山為界,將歲及十八的弟子扔進山中自生自滅三天,由於試煉日分在大暑及大寒,是整年當中最熱及最冷的時候,若無足夠強健的心志,絕對無法支撐。每位受試者除了攜帶一壺清水及鐵尺外,還會分配到兩束煙花,便於危急時點燃求救,讓距離近的弟子趕去幫忙,在山下守候的師長亦會立刻上山援助……當然,亦可作為再難忍受嚴苛的環境時,棄試的信號。

  「是啊……那數天的伙食,都是師姐你煮的,我和鴻師兄才嚥得下去……」那段時日雖是辛苦萬分,事後回想仍是令羅韞盤不無懷念,不過一翦明亮的秋水透著狡黠,豐潤的紅唇開闔,道出別人的糗事:「我還記得,小龜你每吃一頓飯,就痛哭一次,哭說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下一餐……嘻!」

  提及難為情的過往,羅韞盤恨不得挖個洞躲進去,細聲囁嚅:「反正最後,咱們不都順利通過……」「怎麼不通過?你師姐她頭一天早上就把六支煙花管放水流,想呼救?門都沒有。」下山的那一,謝追鴻不得不慶幸謝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一條小命總算沒有交代在山上。

  始作俑者絲毫不覺愧疚,淡淡地道:「沒有退路,才能堅定意志,背水一戰。」

  接著羅韞盤吞吞吐吐:「可是……從以前我就奇怪……你們為何要慢兩年參加試煉?早些接管派中的事務不好嗎?」謝談兩人互視一眼,年歲最長的師兄僅道:「沒甚麼,自覺能力不足,想再學一點東西……目下咱倆肩上的擔子,可比當初想像的重了許多。」羅韞盤聽了,抓撓鬢角,沒再追問。

  談皓忽問:「小龜,晚上的時雨宴,你會去嗎?」羅韞盤臉一僵,道:「時雨宴是你們這等才高八斗的人才能去的,哪裡有我的位子……」然謝追鴻說:「有的,師尊點名要你去。」

  「啊?」羅韞盤縮著脖子,後問:「阿琢呢?阿琢會不會去?他不是和小靜生了一個……嗚嗚……」

  此話一出,謝追鴻與談皓同時色變,前者撲上來摀住那張大嘴,後者環視周遭,確定左近沒人聞聲望來,方鬆下戒備。謝追鴻鄭重告誡:「小龜,待會兒時雨宴上,千萬別在韓師伯的面前講到韓幸琢三個字。」

  被他們的舉動嚇到,羅韞盤連番頷頭,後再小小聲地詢問:「阿琢他……沒事吧?」

  「琢師弟考了四次文舉,兩次武舉,年年落榜,心性丕變,靜師妹受不了他的喜怒無常,帶著兩歲的女兒遠走他鄉。」謝追鴻答。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談皓轉移話題,故作神祕:「你們倆在池邊坐這麼久,沒瞧見池子裡多了甚麼嗎?」

  不只羅韞盤一臉茫然,謝追鴻亦是眨眨眼:「多了甚麼?不就是幾隻鯉魚嗎?」

  話方說完,一顆青黃色的頭顱探出水面,雙眼瞇成細縫,褐色背甲隨即浮上,接著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七隻巴掌大的水龜游來游去,睥睨四方地巡弋,游了半晌,復又沉回水中。

  「嘿!那不是我養的烏龜嗎?」羅韞盤驚喜交集:「方才我到無涯軒外面的小池子沒看見牠們,還想問你放哪去了,結果是在這裡!」談皓笑道:「你養的烏龜一點也不像你,凶得要命,幾個頑皮的師弟師妹被咬破指頭,吵著要蒸了牠們,我只得把牠們移到這兒來,這兒的水池較大,住著寬敞些。」

  羅韞盤和談皓靠近池塘觀視,指手畫腳,嘻笑不止。

  爾後,謝追鴻言:「皓兒,天色不早了,得去看看時雨宴籌備得怎樣。」「好,走吧!」談皓回身走近。

  瞧羅韞盤瞬間無精打采的樣子,謝追鴻猛捶一下他的胸口,道:「多學學你的烏龜,拿出氣魄來,別給人小看你羅韞盤!」

  手揉著有點痛的心口,羅韞盤訥訥說好。

*****

  「那她怎麼說?」安奉良問。

  傅念修答說:「方大夫說她曾經遇過一個盲眼的病人,和我一樣喜歡收集木雕,所以她也送我一個。」安奉良搓弄頭髮,沉吟:「這個理由雖然過於湊巧,但也不能就此斷定她在說謊。」

  箏兒撫過傅念修右手上的紗布,道:「當時哥哥太激動,不小心捏碎了杯子,被質疑的方大夫並不生氣,只是要他趕緊包紮……我和哥哥不欲猜疑,可是……」「可是傅先生也不能將性命交給不信任的人。」安奉良明白中間的難處。

  「我想聽聽桓兄弟的看法。」傅念修對著默不作聲的桓古尋道。

  他歪著頭想了想,評:「她對小澈相當嚴厲,也很為他著想……對病人則非常溫柔。」話一轉:「但假如她真要騙我們,就能營造一切的假象。」秀麗的眉目低垂,道:「連你也不能確定,該怎麼辦才好……」

  安奉良又問:「方大夫尚有任何可疑之處嗎?」

  「她使用的短刀材質殊異,和木板互擊的聲響很特別……我好像在惡大夫那兒聽過相同的聲音。」箏兒面色肅穆。

  「你呢?」安奉良敏銳察覺突厥人語帶保留。

  桓古尋回答:「我和小澈調查過,有人正在收購大批的黃耆,極有可能是那惡大夫所為……玥姐恰好也要黃耆……」

  「她知悉傅先生未曾言及的嗜好、與惡大夫同用一類短刀、又在這般敏感的時分需要同種藥材,還沒有事先告知大夥兒,就拿鳴作為試驗者。」屋裡的光線忽弱,安奉良起身遮住泰半的陽光,決定:「必須試她一試!」

  桓古尋說:「要探她的底細,你得先告訴小澈。」安奉良眉一軒,不甚贊同:「他若得知咱們的盤算,肯定不會同……」「他若得知咱們瞞著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桓古尋指著安奉良,道:「你的傷剛好,應該不想再傷第二次吧?」

  腦海閃過被判庭追殺三天三夜的經歷,安奉良終道:「你得保證寧澈不會阻撓。」

  「他不會。」桓古尋道。

  四人來到寧澈的住房,聽罷說明,他僅問:「你們打算怎麼做?」「你不生氣?」安奉良挑眉。

  「你們心意已決,我生氣有甚麼用呢?」寧澈聳肩攤手,道:「我只能說,你們懷疑錯人了。」「但願如此。」安奉良回說:「方法很簡單,就由和方大夫見面次數最少的季三哥出馬,藉由傅姑娘的巧手,偽裝成惡大夫的另一個受害家屬,而後請令師前去看診,在診視的過程中,他會透露他的家人曾是惡大夫的病患。」

  「然後呢?」寧澈問。

  輪到桓古尋啟口:「然後他會不經意地問:『大夫,我要不要記錄下生活起居?』」

  寧澈立時瞭解其意,接道:「倘使玥姐真是你們要找的人,她會有兩種反應。一是納悶眼前之人的身分,慎重起見,玥姐應會悄悄施放迷藥,以清除病患的記憶,但在季三哥這等早有防備的老江湖面前,自是難逃他的雙眼;二是從此疏遠,但這不符合她往日的作風。」

  「一旦她起疑,就是露出馬腳的時刻。」安奉良道。

  看著寧澈喜怒難度的表情,箏兒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覺得這方法如何?」「很好啊!」他的心緒依舊不溢於情表,只問:「有要我幫忙的嗎?」

  安奉良踏前一步,稍稍欠身,態度謙恭:「等會兒便知會方大夫。請寧公子留在此間,不要隨意走動。」

  寧澈話聲略昂:「你要軟禁我?」「不是!」傅念修急忙否認,後道:「安壯士,寧公子沒有對吾等發怒已是大度,再行限制未免……」「傅先生。」殊料竟是桓古尋發話:「要做就做足。小澈由我來看管,其餘的事你們自行商量。」

  傅氏兄妹不及再言,寧澈又說:「要我不接觸玥姐可以,但玥姐診療時我要在場。」安奉良點頭答應:「行!那就有勞桓兄弟了,安某先去準備準備,告辭。」寧澈神色泰然,目送三人離房。

  三人前腳剛走開,寧澈便埋怨:「你幹嘛陪他們一起胡鬧?」「她的疑點真的太多了。」桓古尋道。

  「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疑?」寧澈依然不解,並說:「不如咱倆現下就當面問問玥姐,走!」修長的身形還未直起,便被摁住胸膛按回座位,沉靜的臉龐逼近俊美的容顏,不改其意:「我說過了,如今,咱倆沒有大意的本錢。」

  見好友堅決,寧澈噴出一口濁氣便倒在榻上。

*****

  只要跟著附和發笑,順勢說出幾句讚揚祝賀,時雨宴應能安然過關……一路上,羅韞盤一直這樣跟自己說。

  步入霑木堂前,羅韞盤深呼吸數次,鼓足勇氣後,邁出右腳。

  「呦!這不是盤師弟嗎?好久不見啦!」一掌大力拍背,帶著內力直落背心,羅韞盤毫無防備,氣一岔,差點踉蹌前仆。

  「咳咳……咳……沖師兄好……咳……」羅韞盤咳著嗽向來人問好。同他打招呼的人名喚靳沖,是師叔王邈的首徒,少年時期老愛結黨凌弱,羅韞盤亦是當年被他欺侮嘲笑的對象之一。

  靳沖斜著嘴角,笑得人心生不快:「盤師弟,等一會兒霑木堂要舉辦時雨宴。我看你趁早離開吧!」羅韞盤的唇甫開,便被另一個男聲截去:「為何要離開?小龜他也在時雨宴的名單上。」側頭一瞅,是謝追鴻。

  戲謔的嘴臉一愣,後輕蔑一笑:「原來如此,談師伯可真疼你!」話中有話,暗諷人不夠格參加這場晚宴,是靠人情才勉強擠進來的。羅韞盤正覺無地自容,就聽謝追鴻不慌不忙地回嘴:「小龜年紀尚輕,師尊固然格外照顧,但再怎樣也比不上武將軍對沖師弟你的『疼寵』啊!」

  「姓謝的,有膽你就再說一遍!」靳沖的高喊立即惹來赴宴的門人賓客關注,原本囂張的神態一凝,悻悻而去。

  望著跺足遠去的人影,羅韞盤塌下眉眼:「就說我不該來的……喔!」背脊又被狠狠地拍了一下,謝追鴻道:「來都來了,抱怨再多也無用,挺起你的胸膛,別讓師尊失了面子!」

  人潮陸續湧進霑木堂,往昔本為講課考試的大堂,百來張的書案蒲團已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五張大長桌分置廳中。羅韞盤正想揀個偏遠的角落坐著,卻給自家師兄拽著手臂,硬是到主桌來,幾個熟悉不熟悉的面孔挨坐在一塊兒,談曜談皓兩父女亦在此中。

  「徒兒羅韞盤,拜見師尊。」見著談曜,羅韞盤恭敬行禮。

  宴席猶未開始,但談曜早些時間被灌了不少酒,沒被銀鬚擋住的臉頰額頭全泛著紅,他瞇著眼上下打量小徒弟一番,喜色難掩:「這麼久沒見,人雖然瘦了些,但眼神不錯!」手指敲敲身旁的座椅,說:「坐!」

  但是羅韞盤瑟縮一下,有些結巴:「我……我坐……」「位子都排好啦!你就坐這兒。」謝追鴻按著他的雙肩押人就座,然後填上旁邊還空著的椅凳,談皓則坐在父親的另一邊。

  三個徒弟都坐好後,做師父的卻站起身來,談曜氣蓄丹田,聚力一吐:「咳!」

  杯盤搖撞、笑語歡鬧霎時平息。

  談曜捋鬚微笑:「老朽這嗓門真夠雄厚,還可以輕鬆鎮住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夥子!」發言即說笑,自是博得門眾好感,拉近彼此的距離,有幾個性格較為熱情大方的弟子端著酒杯嚷叫:「談師伯是花甲之齡,壯士之身吶!是東滎派所有人的楷模!敬,談師伯的壯心不已!」

  「壯心不已!」五十多人齊聲吶喊,時雨宴正式展開。

  佳餚美酒香茶一一擺上,羅韞盤卻如坐針氈,下顎形同嚼蠟地規律咀嚼,耳裡聽人輪流說著近期的狀況:那個新進師妹聰明好學,將來必定名揚四海;這個師兄前些日子得到上官舍人的賞識,聲勢扶搖直上……類似的話語羅韞盤從小聽到大,每年都差不多,差別只在換個人名。

  「咦?盤師姪,你最近在做甚麼?」另一桌忽然走來一人,攬過他的肩頭,是鄭允鄭師伯。

  沒想到焦點猛然轉向己處,羅韞盤手一頓,尚自思索如何搪塞過去,談曜已然發話:「他搬到了銅駝坊去住,工部尚書李大人也住在那兒。」「喔喔喔……好!大隱隱朝市!曜師兄的徒弟,果然個個均為人中龍鳳!」鄭允高聲讚賞後,傾身要與羅韞盤敬酒。

  杯緣抵上唇齒時,羅韞盤還在想那個李大人生得甚麼模樣,怎麼沒印象?

  鄭允似乎要把每人的近況都問過一遍才甘心,偏偏那壺不開提哪壺,問了一個不該問的人:「欸?玉師弟,你那對兒子兒媳過得怎樣啊?」一句話凍結熱絡的氣氛,主桌異常的凝滯亦令鄰桌逐一靜下聲來,適才的歡騰一掃而空。

  韓常玉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此時青如冷鐵,忍住脾氣應答:「幸琢他在家裡念書呢,今年秋天要考科舉。」「喔……」鄭允狀似現在才得知這個消息,再問:「那靜師姪呢?據說她生的女兒簡直和娘親一個模子印出來,多少歲啦?」

  韓常玉暗暗攥緊拳頭,抖著雙唇:「兩歲。她……小靜帶她……回娘家省親去了。」「回娘家去啦……」鄭允還不肯放過他,三問:「對了!幸琢他是第幾次考科舉啦?」青筋突突直跳,韓常玉正欲擊桌大斥,談曜搶先站起,道:「允師兄,不相干的話題就不要多談了。」

  「對對對……瞧我這老傢伙話多的,沒法子,徒子徒孫都長大了,沒甚麼要我操煩的……」鄭允的笑容欣慰但欠打,韓常玉真想掄他一拳。

  「韓師伯。」羅韞盤倏然叫喚:「靜師妹是個孤兒……何來娘家可回?」「對啊!」鄭允又喊:「玉師弟,你不關心一下靜師姪的去向?萬一她遭逢不測怎麼辦?」

  「一個不能與丈夫同甘共苦的女子,有甚麼好關心的?總之她走了!不會回來了!」雖是回應師兄的問話,韓常玉卻面朝羅韞盤,雙眼猶似刮刀,欲將他的肉一片片剮下來。

  然羅韞盤夷然不懼,挺身質問:「你就這樣讓她們走了?她是你親手帶大的徒兒,是你親生的孫女啊!」

  「啪!」羅韞盤頭一暈,尚未意識到發生何事,整個人已趴地,隨後熱辣辣的疼痛自左頰蔓延開來,抬手一摸,袖口沾著朱紅。

  談曜冷面沉聲:「誰准你同你師伯這樣講話,去丹榮廳罰跪三天!」

  羅韞盤抹掉嘴角的血沫,彎腰向韓常玉道歉後,頂著全數人的目光,默默走出霑木堂。

  八根大柱自門口起始,雙雙並列闢出寬道,直達丹榮廳最深處,最末的兩根柱子有一半陷進高闊的牆壁裡,上頭刻著兩行雄勁的金字:

  丹筆黃詔授,不忘問牛寢甲;榮光盛名傳,勿拋仗義行俠。

  丹榮廳平時為派中高層開會決策之所,亦有表揚門人、接待達官顯貴之用,不過自羅韞盤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人在此接受過這等殊榮,更沒有甚麼將官侯爵來過。僅在模糊的印象中,依稀有一個姓韋的老官,那時他已告老辭職,還鄉前特來拜訪少時的求學之地,貴為一派之首的談曜對其畢恭畢敬,足見地位崇高,但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縱然金碧輝煌,天天有人擦灰掃塵,亦難避免逐漸褪色的光彩。

  羅韞盤雙膝跪地,仰望柱子上的對聯,呢喃自語:「丹詔榮名……哼!你有沒有想過,沒成為高官豪俠的那些人又該如何是好?」

  「被罰跪了還不知悔改,嘰哩咕嚕地碎念甚麼?」後方乍響清叱,羅韞盤沒有轉頭,只問:「皓兒,你也認同韓師伯的作為?」

  談皓走到他面前蹲下,將食盤上的小碗遞給師弟,道:「這是飯後的甜湯,你喝一點,不然半夜肚子餓了可沒東西吃。」羅韞盤沒有接下,僅是無聲地盯著人看,等待她的答案。

  「唉……」談皓無奈放下瓷碗,道:「小靜臨走前,其實偷偷和幾個要好的師姐妹講過,她們給小靜湊了些錢,稱不上是重金,但勉強能讓她找一處鄉野棲身,前些日子追鴻師兄在泗州打聽到她的音訊,日子雖過得清苦,至少心寬體胖……嗯?」懷中忽爾一重,耳聆羅韞盤道:「這是我的錢囊,若日後有人去探望小靜,代我轉交予她。」

  纖手上下掂了掂錢囊,後拉開繫繩查看,談皓蹙眉問:「你給小靜這麼多錢,那你怎麼辦?」「銅駝坊的鄉里很熱情,他們塞給我的雞鴨魚豬,我再吃兩個月都行!」羅韞盤毫不擔心。

  「有空管別人的家務事,怎麼不留點心在自個兒身上?」談曜走進大廳,謝追鴻緊跟在後。

  一見到父親進廳,談皓機警地藏起食盤,而羅韞盤不敢起身,只是轉個方向面向師尊。

  看到小徒弟低首垂眸,談曜問:「曉得錯在哪兒了嗎?」「曉得。」羅韞盤答:「徒兒不該當眾過問韓師伯的家事。」

  灰白的眉毛一橫,談曜更正:「不是不該當眾過問,而是你根本沒資格問!」

  羅韞盤的雙眸眨都不眨一下,堅持己見:「連我們都不問,那小靜她兩歲的女兒怎麼辦?阿琢的頹靡由誰來扶持?」談曜苦口相勸:「你為甚麼就不能找個榜樣好好學習,你瞧瞧你的師兄師姐,瞧瞧人家何雲善、汪銳,他們未及弱冠便中了舉人,三十歲前就當了……」

  「我才不管他們當了幾品官,被調到塞外或嶺南!我只在乎那些你們不在乎的人!」素來靦腆怯生的青年,此刻朗聲整個丹榮廳,嗓聲迴響梁柱牆壁。

  談曜被氣得七竅生煙,謝追鴻和談皓正欲上前安撫,卻慢了一瞬:「你在乎那些不成材、愧對東滎派之名的人做甚麼?」「……那年夏試冬試若是沒有師兄師姐的幫忙,我羅韞盤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廢物!」他咬牙回應。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雖不擅武藝,但勤學好讀,你把心思多放一些到正務上,就不會跟他們同樣。」談曜暫緩火氣後,諄諄以告:「追鴻和皓兒在江湖上人稱東滎雙壁,說東滎派何其有幸、說我談曜何其有幸,能有兩個這般傑出的徒弟孩兒,但有誰知曉,我談曜還有第三個徒弟……」

  羅韞盤驀然抬頭,悵然欲泣:「難道徒兒不能揚名立萬,便不配當您的徒兒了嗎?」

  聞言,談曜勃然變色,戟指大罵:「好!你很好!出外這些年,本事不見長進,舌頭倒是利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好聲好氣,你卻只會頂嘴!」「爹,小龜他不是有意的。」談皓挽住他的臂膀,並向師弟催促:「還不快向爹親磕頭認罪!」謝追鴻亦命:「小龜,磕頭!」

  跪伏在地的人兀自猶豫傷心,談曜已掙開謝談二人的手臂,大吼:「既然丹榮廳你跪不清醒,你就去外邊的戒之榭跪著,跪到你認錯為止,這段期間,誰都不准給他送飯遞水,尤其是你們倆!」語罷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謝追鴻與談皓面面相覷,無能為力,眼睜睜瞧著小師弟落寞走出丹榮廳。

*****

  洛陽城西郊的一個小庄頭,鄰里和睦融融,村民雞啼而作,日落而息,不過今天格外肅靜。

  「把嘴巴張開。」屋內,方玥示意病人伸出舌頭,舌苔色澤正常,然口臭薰天,連經驗豐富的醫者聞著,也不禁皺緊眉頭。

  安奉良見狀,問說:「方大夫,莫大哥的情況怎麼樣?」精神萎靡的中年男子亦望向方玥,靜候大夫判斷。

  方玥道:「莫大哥是中毒了,所幸毒素入侵尚淺,你吃下這顆藥丸便能解毒……」

  對面的小屋裡,一行人暗中窺伺。

  寧澈對箏兒說:「你瞧,半點怪異的行為舉止都沒有,該放心了吧?」桓古尋卻說:「再看看。」寧澈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吹得額前的髮絲衝天揚起。

  「傅先生怎麼沒來?」寧澈復問。

  箏兒答說:「三哥怕這兒突然生變,建議哥哥留在府裡。」「能生甚麼變啊……疑神疑鬼……」寧澈又再嘟囔。

  這一廂,方玥繼續問診:「莫大哥,我瞧你這毒來得蹊蹺,您這些天吃了些甚麼?」「吃了甚麼啊……」扮作病患的季玉轤苦思:「我每天吃得都差不多啊,大餅、油條……啊!今早多喝了一杯豆漿!」

  「方大夫認為莫大哥是誤食毒物?」安奉良問。

  「不是誤食,是有人要下毒加害莫大哥。」方玥表情凝重:「莫大哥中的毒來自一種名叫赤魂香的毒草,其莖汁含毒,生長於南方,獵戶時常會拿它混入誘餌中,毒死獐子、兔兒一類的小獸。人吃了則會頭暈目眩,噁心欲吐,雖不致死,但毒素在體內日積月累,身體總會出毛病……」

  「欸?那……那我有沒有事啊?」莫大哥急急打岔。

  低柔的女聲撫慰:「沒有,但得找出莫大哥中毒的來頭。赤魂香要摻入一般的吃食不易,因色如其名,是鮮艷的紅色。請莫大哥再細細回想,你吃過甚麼紅色的食物?」莫大哥偏頭沉思,片刻後仍道:「沒有。」

  安奉良說:「糟糕,不悉毒源,莫大哥恐怕會再中一次毒。」方玥亦是擔憂:「再次中了赤魂香倒沒甚麼,怕就怕在下毒的人見一次不成,第二次會換成其它的毒……」

  「他若換成劇毒……那我豈非小命不保?」莫大哥驚惶失措,顧不得男女有別,出手抓住方玥的左臂:「大夫,你救過這麼多人,一定可以幫我找出毒源,對不對?」

  方玥愕然:「你以前見過我?」「有啊!就在……就在那個……」莫大哥一時想不起來,又續:「我……我記不清了……那不重要!方大夫,請你救救我……啊!要不我記下飲食起居,您看看哪裡有問題,好不好?」

  麗容即時冷峻,不發一語。

  安奉良雙目炯炯:「方大夫,莫大哥的提議可行嗎?」

  「嗯?喔好……就這樣辦。」方玥倏爾醒神,而後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莫大哥,之後您的身子若有不舒服,我會讓敝徒送藥來,您把記錄拿給他就成。」言畢旋身欲走,卻見安奉良阻在門前,他問:「方大夫,您不親自出診嗎?」

  「有狀況。」另一廂,桓古尋見安奉良的動作有異,才剛出聲,寧澈馬上翻身出窗。

  身處漩渦中心的方玥略顯侷促:「我要看診很多病人,不便時常跑來西郊……」「方大夫不方便沒關係……」莫大哥亦直身走近,「我可以去找你啊!」

  醫者仍舊拒絕:「這太麻煩了,我看還是……」「方大夫。」安奉良緩緩取出背囊中的銀戟,道:「您似乎……有點反常吶!」

  叩啷!一聲突兀,灰藍色的男靴邁過夏府前庭。

  寧澈破窗而入,袖裡劍對準吞雲戟,道:「放下!」「你還護著她?」安奉良冷笑:「這還不夠明顯嗎?毒源尚未明晰就急著回去,這可不是安某認識的方大夫啊!」

  其他人旋即趕至,季南軒隔在對峙的鋒刃之間,道:「二位都先冷靜,收起兵器……」「映塵,到底怎麼一回事?」問話甫落,方玥旋又瞭然:「你們在試探我?」

  瞧她滿臉驚詫,箏兒忙道:「對不起,因為……」「因為你的行跡處處透著詭異,讓人不起疑心都難!」桓古尋乾脆坦白。

  「哪裡詭異了?是不是要玥姐挖心剖肺,你們才願意相信她?」寧澈忍無可忍,憤而揚聲。

  叩啷!第二聲,人已跨進胡琴悠揚的後院中。

  桓古尋道:「小澈,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寧澈氣憤不減:「我看得夠清楚了,你這個瞎子兼蠢蛋!」

  「你說甚麼?」被罵的人亦怒火中燒。

  叩啷!怪音三度響聲,終於引得琴師停手問道:「誰?」

  「箏兒!」場面火爆之際,方玥突問:「你哥哥呢?」

  「他?他在夏府。」箏兒道。

  秀目張圓,駭道:「糟糕!」

  夏府內,傅念修聽見那絕不會認錯的混濁男音:「念修,我們又見面了……恕我冒昧造訪,我實在是等不到十五了……」

  怪風忽作,吹得越青手中的書卷嘩嘩翻動。

  沉睡時、思考時、吃東西時、打哈欠時……一幅幅的半身肖像畫的全是傅念修,數筆潦草旁,還寫了幾個字……面色蠟白、舌紅苔黃而燥、形羸弱、手足心熱……

  「噠!」備受珍視的胡琴,因主人的震驚而摔落至地。


最近寫了新的小說《送神難》,發布在角角者,還請讀者朋友們多多捧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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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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