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行程是皮划艇,他們選擇了鄰近的霍克斯伯里河。
除了籃球和馬,尤基治另一大喜好就是皮划艇,來到澳洲又怎能錯過?
環繞著悉尼市的西面和北面,霍克斯伯里河是一條緩慢流動的河。這裡有絕美的景色,河流清澈見底,最適合一邊划艇,一邊感受大自然的明媚風光。
河岸兩旁樹林茂密,還能看見樹熊,實在令人賞心愉目。
二人便這樣划了好幾小時才把皮划艇拉回岸上,坐在沙灘上休息。
從背包中拿出三文治便當,遞給梅利。
「謝謝。」
「可惜沒帶泳褲,我想游泳。」
「要去這裡的城鎮看看有沒有賣嗎?」
「嗯···不如明天就去沙灘游泳,好不好?」
「也可以啊,去邦代沙灘吧,在悉尼很有名的。」
「好耶~」
尤基治拍著手,其實去哪裏做什麼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身邊有梅利陪伴在旁。
吹著清新的海風,坐著細軟的沙灘,望著廣闊的大海,惬意且舒服。
瞥著眼望向坐在身旁的梅利,昨晚他洗澡完出來後,看不出他有任何異樣。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梅利會給自己什麼反應,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籃球呆子。
能晉身世界一流的北美職業籃球聯盟,是所有職業籃球員的夢想。能達成這個夢想的球員,多少對籃球有一份過人的執著和狂熱。尤基治也不例外,外界都以為他比愛籃球更愛馬匹,籃球只是他的其中一項興趣,是一個能夠經濟支持他正業的副業,但對勝利的異常執著是令他會一直無止境地追求籃球的最高境界的動力。
而對於梅利,他對籃球的執著是源於他的心思都全放在籃球上。
教練團和一班助理也曾為此傷透腦筋,球員對籃球執著基本是件再好沒有的事,但梅利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心思都放在籃球上,跟練習籃球無關的聯誼活動他都一律缺席,與隊友之間的話題若不是與籃球有關,他便半句話都不會講。
梅利非無情義的人,與隊友的相處也算融洽,只是對在隊中建立友誼沒有太大興趣。
——隊友來來去去的,但冠軍的旗幟和指環是永遠。
這是選秀會前,球團和梅利進行面試時他和經理團隊的其中一個回答。
『是他了。』
當年的球團總經理添·康納利斬釘截鐵的說著。
『我要謝美·梅利。』
『他?這孩子想法太極端了吧?一個球員不懂人情世故,特立獨行,即使是在替補陣容,亦很容易對團隊的凝聚力有影響。而且他是五星新生,輪不輪到我們的第七順位也是問題。』
『必要時我們可以尋求向鳳凰城,甚至波士頓交易順位。』
『為什麼非他不可?他的體能和運動力只屬一般,在NBA很吃虧的。』
『他的心理質素非常優秀,這無形條件在同齡孩子非常少見。我認為他和尼古拉剛好互補不足,他們會是很好的搭檔。教練同意嗎?』
『嗯···,尼古拉可以從他身上學會怎樣拿捏勝利者該有的意志力和集中力,尼古拉亦可以教曉他如何適當的放鬆自己和注重團隊合作。而且他們的位置剛好是後衛和中鋒的配搭,尼古拉需要一個跟他一樣有優秀籃球觸覺和視野的搭檔。至於體能和運動力不足這點,倒跟尼古拉“同病相連”,但這孩子的籃球智慧和視野很不錯,這些無形的優點是教不來的。』
『呃···只怕因性格方面差距太大而合不來啊!』
六年過去,尤基治和梅利已是聯盟中公認的黃金組合。
而這六年間梅利實在已改變了不少。除了練習,他已學會和隊友分享其他活動如打電動、到酒吧聯誼等。能夠令梅利開竅的,除了教練團隊,尤基治也是應記一功。
如果說梅利是個不善群體交際和溝通的人,尤基治卻是剛好相反。
尤基治的性格風趣幽默,好奇心旺盛的他更是有說不盡的話題。但面對著梅利的遲鈍,即使是他也得付上雙倍的耐心。因為儘管與人的溝通有所改善,籃球呆子的本質還是沒有改變。
在梅利心中,籃球始終是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昨晚他即使是生氣了,也許是礙於他們的搭檔關係,他可寧受點委屈。
可是這並非尤基治心裡所希望得到的啊!
「阿尤,我們走吧!」
「啊?什麼?」
「你不是說要去看日落嗎?」
「啊對,你想划艇去,還是行山去?」
「嗯···行山吧!」
尤基治望向他們的目的地,不算很遠,也不算很高,但還是有點距離。
划艇可能會快一些,但還是不得不行山上去,倒不如緩步行去,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植物、動物。反正剛剛划了幾乎四小時皮划艇,手都已經累透了。
尤基治背著包包,讓梅利先行,自己則緊跟在後。
這段山路雖然有梯級,但梯級是非常的高和斜。尤基治始終無法忘記梅利在復健期間,膝蓋疼痛發作的時候,就是連步行樓梯也非常吃力。
緊跟在梅利的後面,他的雙眼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背影。
「阿美你別走那麼快耶!慢一點點啦!」
「我們到了,就在前面的公園!」
抬頭望向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梅利,進入了沿途的一個小公園。
今天並非假日,這裡又比較偏遠,所以現在這個時段是一個人都沒有。
二人選了一張長凳坐下來,安靜的等待著夕陽美麗的一刻。
看著天空中淡紅色的晚霞漸漸從山邊湧現,燃燒了整個天空,映著湖水。
夕陽慢吞吞地向地平線壓下,本來火紅的太陽此刻顯得不那麼刺眼,二人凝視著夕陽綻放的美麗,在天空的映襯下形成了一幅美好的風景。
尤基治陶醉其中,情不自禁的輕捉住了梅利的略帶冰冷的手。
梅利只是微微一怔,並沒有把手收回,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美景。
尤基治望向與自己肩並肩坐著的梅利,夕陽的金色光線籠罩在他身上,將他的輪郭描繪得無比清晰,身體四周像是鍍上一層閃閃發光的金色。
眼前什麼美景都變得不重要,只因為身邊的人是梅利。
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撫上梅利的臉龐,溫柔地把他的面轉向自己。
在夕陽餘暉下,輕輕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梅利先是一愣,然後抿著嘴的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尤基治緩緩地用手挑起梅利的下巴,讓他面向自己,然後又是輕輕的一吻。
「美,你真心講,昨晚···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有啊。」
「沒有喔?」
「沒有啊。」
「真的?」
「我騙你幹嘛。」
應該再問下去,問個清楚、明白?還是就這樣矇混過去?
尤基治選擇了後者,反正梅利是個遲鈍的人,既然他沒有生氣,也似乎還未看懂自己對他抱著怎麼樣的心情,那倒不如先就這樣維持現狀。本來面對著一個對感情如此遲鈍的人,需要的是更多的等待和耐心,而耐心一向是尤基治引以為傲的最大優點。
勾起一抹淺笑,把梅利的身子擁進懷中,緊緊的抱住。
「你怎麼了?」
「這個時候,應該安靜的被抱喔。」
「傻瓜,夕陽西下這麼美,應該看著天空啊。」
夕陽下的太陽緩緩退下山去,只留下了一條微弱的縫,努力綻放著它最後的光輝。
梅利凝視著漸漸逝去的餘暉,心裡一下子莫名的傷感、難過。
一股熱淚在眼眶打轉,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尤基治吃了一驚,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哭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呃···剛剛走路太多,膝蓋又痛了?」
「啊?」
梅利伸手抹著眼,才發覺原來自己流淚了。
「不···只是···抱歉,我只是有點感觸而已。」
「喔···?」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嗯···」
尤基治似懂非懂,是說夕陽轉眼即逝的意思嗎?
摸了摸梅利的頭,摟上他的肩膀,用食指輕柔地抹去他面上的淚水。
梅利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也比較眼淺,容易哭,但並非是個愛哭的人。剛剛相反,他是個內心異常剛強的人。壓力越是大,他的意志力和集中力就是越強。形勢越是危急,他越是鎮定自若,越能有超水準的發揮。這也是梅利作為運動員的優秀之處。
哭泣對梅利來說可說是紓壓的一種表現,絕非軟弱。
望著已西沈的夕陽,尤基治緊抱著坐在身旁的梅利,微微一笑。
「我爺爺說過,美好的夕陽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說得也是。」
「然後我跟爺爺說,明天一定不會美好的,因為我要上學。」
「然後爺爺怎麼說?」
「所以我是要爺爺陪我蹺課去騎馬!這才是美好的一天!」
「哈哈哈!」
「回家後給老爸罵了一頓呢。」
「自小就鬼靈精怪!」
抬眼眺望,天空上的繁星漸漸亮起來。
「阿美。」
「什麼?」
「十月球季開始,你真的可以復出嗎?」
「當然啊!醫生都批准了。」
尤基治抱住梅利的頭,便在他額上吻了一下。
兩年並非短時間,來季開始,他和梅利終於又可以穿上同一球衣回到球場上。
「我···有點緊張呢。」
「緊張好啊。」
「為什麼?」
「你越緊張表現便越好,所以你緊張是好事!」
「嘻嘻是啊···快有兩年沒有和大家一起,怎麼可能不緊張。」
「你不能急···你傷得嚴重,用了這麼多時間復健,要小心保護,不能勉強身體。要是覺得不舒服就休息一兩場吧···嗯···尤其頭三個月,你不用擔心勝負和分數,身體要緊。」
尤基治輕撫上梅利的左膝,養傷五百多天,看著他流了多少淚和汗為的就是回到球場上,一切的努力和血汗也是為了能健康打球,一起帶領球隊進入季後賽。
「反正你還有個外號“二月梅利”嘛,到時候我們再衝名次。」
「這個外號是諷刺我慢熱的啦···,還有別忘了小米也是久休復出,他的傷比我的複雜很多,康復可能會比我的慢,他比我更需要身體負荷管理。」
「他這個人比你更任性,醫生的說話都不聽。」
「怪不得他啊,大學時期接受了第一次椎間盤手術後醫生就判斷他以後不能再打球,現在他已經做了第三次手術,不是還能打職業嘛。他要是完全相信醫生的說話,他早兩年已經退役了。」
「醫生是說他天賦實在太好,換作一般人已經完了。」
「曾經是全美第一高中生,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不能給人看衰。」
「你就是愛幫住他···總之,別說誰連累誰了,最重要是你的健康!」
梅利莞爾一笑,不知怎的,他的說話總是有種無形的說服力。
尤基治確實是最可靠的搭檔,他對自己許下的承諾也一一兌現。
梅利手術過後,尤基治曾經對自己誇下海口會帶領球隊進入季後賽,他真的做到了。他也說他會等待他復原歸隊,再一次的一起進入季後賽,西部總決賽,然後總決賽,現在他終於可以歸隊,這個承諾也終於有實現的機會。
復健的一年多以來,不管是好的日子還是壞的日子,他都在自己身邊給予支持、鼓勵。
不能否認的是,有尤基治在身邊的時候,心裡就自然而然的感到安心。
「我等不及新球季的比賽時間表呢!」
「是嗎?」
「是啊,對湖人的日子要好好記下。」
梅利狐疑的轉過臉望向身邊的搭檔,湖人怎麼了?
「又是羅素·衛斯特布魯克嗎?你這個人也未免太記仇了吧。」
「他欺負你,我就要幫你報仇。」
想起衛斯特布魯克對梅利出言侮辱,尤基治又莫名火大。
「你都報復他好幾年了,一年報復幾次,還不夠嗎?」
尤基治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也許他真是個記仇的人,但他也是個得人恩果千年記的人。
八年前,十九歲的尤基治糊裏糊塗的遵照父親和哥哥的意願去了美國,參加一年一度舉辦的耐克籃球峰會的單場制籃球比賽,然後誤打誤撞又被選進了最後的十一人陣容。
當年尤基治的技術還相當幼嫩,十八歲開始才打五對五的正式籃球比賽,也沒有打過被譽為進入北美職業籃聯彈板的美國大學籃球聯賽,連普通英語會話也不會。要不是爸爸和哥哥力勸,他才不會從大老遠來到美國參加這些對他沒意義的比賽,而且他當年的目標只是歐洲聯賽。
與他編同隊的其中一個男孩,擁有一對烏黑的明亮大眼,圓潤的臉蛋,天然卷的黑髮,挺拔的鼻樑和浅色的健康膚色,是個氣質爽朗活潑的男孩。
比賽完結後,這個男孩主動走上前跟他說話。
『你長得真高。』
『嘻嘻···謝謝。可是···我跑不快,跳不高。』
『你知道鄧肯嗎?他也跑不快,跳不高,但他是世界一流的大前鋒!』
鄧肯是籃球界中頂尖的大前鋒,尤基治當然認識。
『嗯嗯,我認識,他是我···呃···』
『偶像嗎?』
『對對對!』
『身高是學不來的,你長得高大已經是贏在起跑線了。』
『喔···是喔···?』
『是啊,不是所有中鋒都是格蘭芬和史度達米亞那樣靠爆發力與對方較勁,有好的技術和體能才是關鍵。就像鄧肯那樣,你看他拿下了這麼多總冠軍呢,我也希望像他一樣!』
『你···跳很高。』
『我嗎?以後衛來說,我速度不夠快,跳得也不算高,運動力不夠強呢。』
『啊?真的?欸···美國大學,太強,我···』
『別說洩氣話,要有自信!目標要放遠大一點,打職業就要打NBA!』
『NBA啊···你···也是NBA?』
『是啊!我的目標當然是NBA,說不定我們將來會在NBA碰頭!』
『嗯嗯···不過···我好難···』
『要對自己有信心啊!一起加油吧!』
說著,男孩輕拍了拍尤基治的胸膛便轉身離去。
尤基治聽著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小幾歲的男孩的說話,都是從父母、哥哥、和教練口中聽說過的了。但不知為何,出自這個男孩口中,卻是有種無形的說服力。
可惜尤基治連他的名字也沒有問,便與他分道揚鑣了,
那個時候他連英文字母也讀的很困難,更別說要識得每個球衣上的名字了。
只認得他球衣上的國旗,知道他是來自加拿大。
一年後從新聞報紙上看見他的照片,尤基治一眼就認出照片中的人就是當年鼓勵他不要放棄籃球、鼓勵他打北美職業藍聯的男孩。
他的名字是謝美·梅利,原來他已被美國一流大學招了進去。
那個男孩,果然向著北美職業藍聯的道路前進了。
尤基治心裡知道,只要他不離開籃球,終有一天他們會在美國再遇上。
到時候,得重新好好的介紹自己!
後語:
2014耐克籃球峰會Nike Hoop Summit全場足本
短片版本
https://www.youtube.com/GfdbN1Rnh1g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fdbN1Rnh1g
順帶提一下羅素和梅利/尤基治的衝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