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早上九點的學校操場,太陽熱度持續升高,還好有陣陣微風吹拂,體感溫度不至於太過灼烈,霏霏睡得晚一些,但還是想運動舒展因工作勞損的身體,於是到附近的國中校園走路,路上偶有遇到鄰居向霏霏打招呼,從家裡到學校的途中經過一間廟宇,她走進去廟堂裡合掌膜拜,廟公有時會停下手邊工作與她聊上幾句,她記得廟宇內外在前段時日都做了翻修,經歷風吹雨打的交趾陶全部換上新風貌,五顏六色的釉彩在日光的照映下亮麗的閃耀,廟前廣場偶有貨車會來做生意買賣,廟裡常在週末早上廣播,有時是生鮮魚貨,有時是當季蔬果或者農務穿戴的帽子、衣物,居民多是老年人,也常見他們在自家的農地裡耕作。
走到操場的跑道,霏霏已些微冒汗,摘掉帽子抹掉額頭的汗水,操場周邊種著小葉欖仁,高大挺直的樹幹張開大片的枝椏,葉子茂密如打開的巨傘,遮了一些陽光還送來陣陣涼風,霏霏順著跑道走著,最近情緒無緣無故跌到谷底,需要好好的、耐心的陪自己,了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看了許多心理學書籍重整思維,實際效益很有限,想去專業諮商又認為說不出所以然,索性就看一些形而上學和哲學類的知識,竟也讓她摸出方向,但她覺得不夠,總有個不滿足的力量驅使她前進。
霏霏已經放棄和原生家庭和解的想法,她放過自己不再期待父母給她任何回應,哥哥和妹妹都有自己的家庭,很少回到父母的家裡去,她現在一個人獨居,也許是心裡的原始信仰崩塌,她需要重新建構專屬自己的信念。
另一邊的操場跑道外圍整排的菩提樹,新生的綠葉在風的吹送下,樹葉磨擦的聲音像海浪,一地的落葉經過陽光的烘烤,在跑道上隨風滾動和飄散,霏霏被眼前的自然旋律療癒了,有光、有熱、有聲音、有風感,她喝了一口泡在保溫杯裡的熱茶,心裡積累的沉重、鬱結慢慢地解除,職場的、家庭的、自我的,還有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霏霏明白那是不被祝福的戀情,但也佔據她人生的七年,直到關係面臨結束時她才知道原來還有別人,她覺得太擁擠主動退出,將過去切割的乾乾淨淨不著痕跡,以為已經不在意,後來才驚覺某個她遺落在不明所以的空間裡,有時她會自言自語,在心底或者房間裡。
「開始一定是認真的,並不是沒有愛過我!」『圖得是新鮮感吧!』
「眼神那樣專注和認真!」『對誰不都一樣嗎?』
「我是那麼投入一段感情。」『會不會是這樣還無法忘懷?』
霏霏腦裡的兩種聲音爭執不休,小時候鋼琴老師在她面前淚崩,因為情人,霏霏的主管在她面前傾吐婚姻的種種,因為丈夫,於是霏霏遭遇感情的挫敗時,選擇將自己抽離,沒有處理的、沒有看見的仍然在某處蠢蠢欲動,時不時對她張牙舞爪。
她在操場上繞過一圈又一圈,菩提葉隨著風起風落的聲浪一陣又一陣,霏霏往自己的內心裡走去,腦裡的聲音漸漸平息,每一棵菩提生長的枝葉茂盛,所以風能在葉子之間造出如海浪的聲效,霏霏如實地看著樹,感覺著風吹,心裡油然升起明亮,既然什麼也不住留?就當來此逍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