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貞沉默的處理父親身後事,安排喪儀,蕙蘭折著紙蓮,雙眼空洞無神。苡清執拗的撥著哥哥電話,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那頭有人接聽,卻是尹叔叔。她呆板無起伏的聲線告知喪期,便不再多言掛斷。
少女並不知道承洋自聽到楊青雲病情後,大火的驚惶噩夢又再次襲捲了他的夜晚。
尹氏夫婦得知好友病情,擔心承洋,遂覷空飛到他所在的國家想陪伴養子,誰知,竟收到楊青雲的死訊。
尹桐收了線,只悲憫的望著又再次被過去折磨的承洋,咬了咬牙,要強逼他去看精神科醫師。
楊家人終是沒等到承洋回來送他。
靈堂內肅穆莊嚴,許多受惠於這位善良師長的學生皆在座上抹淚。
待楊青雲的遺體送入火化室後,蕙蘭和苡清才繃不住的痛哭起來,雲貞牽著母親和妹妹的手,看不出情緒的望著火化室門口沉默不語。
尹桐夫婦也靜靜目送好友最終的旅程,楊青雲平凡卻不庸碌的人生自此結束。
雲貞向父親的至交好友一一道謝,披麻戴孝的白色上衣襯得高大的身子瘦削,眾人看了心酸,也不忍再多說什麼,紛紛拍拍青年的肩膀,才逐漸散去。
而少年目視尹氏夫婦的背影,眼裡閃著道不明的情緒。他並不知道尹桐諱疾忌醫,故對承洋入院的事隻言未提。
傷痛仍未完全平復,時間卻仍是不停歇的流逝。
苡清抖著手拿著自遠方寄來的入學申請回函遲遲不敢打開,她怕自己難過,更怕楊青雲在天之靈失望。躊躇間,雲貞抽過來直接拆開,他細讀了會兒,滿臉難受:「苡清......」
話還沒說完,少女淚已在眼眶打轉,正要強自安慰哥哥時,青年雙眼閃著調皮的笑,拉著妹妹轉圈,擁進懷裏:「過了,過了!妳這丫頭怎麼這麼容易騙!?」
歡暢的笑聲在自己頭頂傳來,苡清愣愣:「......沒騙我?真過了?」
雲貞拍了拍她腦袋:「妳可是爸最驕傲的女兒,怎麼一點自信心也沒有!」
苡清的心這時才落向實處,歡欣鼓舞的要去找嬸嬸分享這個好消息。
少女沒注意雲貞複雜的眼神,更忽略了這段時間他再沒連絡過承洋。
蕙蘭欣慰的邊抹淚,邊上香給楊青雲的牌位,女人喃喃向深愛的丈夫訴說女兒的欣喜及祂的遺願已成,讓楊青雲別再掛懷家中事,隨佛祖安心修行。苡清則閉上雙眼在心中默唸,要叔叔開開心心在天上看她好好唸書,和哥哥團聚。
雲貞半是含笑,半捨不得妹妹不久便要離去,看著母女二人背影。
將離別的日子終是到來,苡清收拾好行李,轉身敲敲雲貞房門:「哥,有沒有信要讓我順道帶過去?」
半晌,門開了,青年卻冷著臉,聲調無起伏的回:「沒有。」
苡清覺得有異,正要開口,雲貞卻漾開笑容,揉亂她的頭髮:「衣服有沒有帶夠?要不要再拿點罐頭......」
她笑著打斷,挽著他的臂撒嬌:「哥,我是去讀書,不是去玩,東西都帶夠了,你別擔心。」
雲貞凝視她端麗的臉龐,輕輕擁著妹妹:「到了打電話回家,什麼時間都可以,讓我和媽知道妳平安,好嗎?」
少女眼角濕潤,只低低應下,便靜靜倚在哥哥懷裡再不說話。
次日,雲貞駕著父親留下的車,駛往機場送妹妹踏上夢想的旅程,一路和母親、苡清,說說笑笑,想沖淡些離愁。機場內,蕙蘭殷切的叮嚀女兒要好好照顧身體,有空常連絡之類的話語,反覆的詞句藏著深深關愛。
少女緊擁實如母親的嬸嬸,終是不捨的落淚。
青年細細擦著妹妹的臉,也紅了眼卻調侃:「再哭成花貓了。」
她倚入哥哥懷中:「你和嬸嬸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和哥哥一起回來。」蕙蘭母子依依不捨的應下,才目送苡清出去。
機艙裡,苡清想著未歸的承洋,心底微微有怨。
怎的不回來送叔叔一程? 書信也只草草數語,敷衍似的讓人心寒。 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睡夢中仍微蹙的眉頭洩露不解和不安。
因著承洋未依言前來接機,苡清只好自己摸索著陌生的路線,找到了他住的區域。
好不容易抵達哥哥公寓外,而男人卻仍未歸,苡清找了個臨近的階梯坐著等承洋回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冷風不停的吹,她寒顫陣陣,卻始終未見承洋身影,少女不禁有些急了。
正焦躁時,遠方一個身影遊魂似的走來,她定神一看,不是哥哥是誰!想出聲呼喊,卻發現他一頭亂髮,滿臉青茬,兩眼無神的經過她身邊,竟是沒認出自己來。
少女望著低頭翻找東西的男人,猶豫ㄧ瞬,終是撫上他的肩。
「哥,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承洋眼裏映出那雙極似母親的眸,眼神終於慢慢聚焦。
「......妳......美、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