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文章(包括目前還在擬定草稿的續二)是我目前最重要的旅遊紀錄。然而之所以我會向讀者們特別獻上這篇文章的前言,或者說是我的寫作該篇的動機。
我想說就如此看來,首先是礙於旅遊紀錄的篇幅與內容之深廣所限,就通常的情況來說,遊記創作的內容上必須專注於旅遊場所的揭露,而這樣的活動也在我撰寫的種種遊記下有其必要。而就在這篇文章的創作過程中,除了基本簡單的梳理遊記的段落之外,同時也發現了一些關於該旅遊經驗能帶給我的深入思考,我想這一些思緒乃至論調產出的過程或許是值得紀錄、並適合以部落格文章的形式公開。
這些思緒我相信就以常態狀況來講,讀起來是或冗長乏味,甚至是有強烈轉折的敘述,而當然這將會是該篇紀錄的內容上,在我眾多的紀錄之中最為獨樹一幟的原因。
就此我在這邊非常渴求為各位讀者提上我的閱讀建議。在這篇文章閱讀之前,請不要對該篇的閱讀價值抱有太強烈的期待,正如其他紀錄一樣都帶有遊記的性質,這篇文章終究與遊記的思考過程相同。
不過文章之下的思考過程卻也超越了旅遊本身的意義,而又去關注一些比較抽象的對象,因此讀者們需要做的便是跟著文章的脈絡進行閱讀即可,而如果閱讀到一處又會有什麼樣的想法蹦出,也可以試圖把自己的想法暫留下來,我想或許這會代表讀者將要發生些什麼不一樣的體驗或思考。
最後,有一個小提示是關於該篇文章,當讀者閱讀到第四部分的極短小說時,其中也或許會有什麼感受是與整篇文章彼此呼應的。
2023年8月,孟蘭盆節結束的隔週,在接近正午時刻的天際是徹底俐落的深藍,城際列車沿著東海道線行駛,東京、品川然後是川崎與橫濱,由玻璃鋼構大廈反射而來的陽光探入都市叢林之間,因而抵銷了天際線的沈重壓迫。從丸之內一側地磚上竄升出來的高樓群,仿若與中環與秋紅谷的大樓相互交錯,眼神不經意地步入迷幻之下,才發現那在八重洲出口的一小點星巴克經典綠。
除了在夏季午後的反覆無趣之外,都市恰到好處的明亮也安撫了為人眼中對於都市的百般罪惡。當尖峰時刻的傍晚到來,在通勤電車與新幹線交錯的鐵橋下,一排各自設計大膽的招牌字體下,聚集的人群成為了那時都市最為樂趣的景象,他們令旅人感到新奇而想說上前一瞧,又在笑聲放蕩各處所散發的氣味中,旅人便感到了一種令人誤會的錯愕情緒。
如果說一處陌生之地是散發著迷人而又特異的朦朧感,而為身在某處的旅人他遲鈍的眼神上又不經意的閃過一刻,那麼,緊接而來的挑戰就是自旅人心中層層浮起而不絕的孤獨。
即便處於他者談吐的語言雜訊之間,旅人以星火點亮了自身的倒影,在自身與他者所掀起的無盡浪花與交加劇烈的風雨下,如同在藏匿於風景中的複雜情感,旅人或許歌頌著旅行最為深刻的意義,這樣的活動卻因此與日常所見的景象脫離,而致使旅人為焦慮的情緒所纏繞。
旅人的渴求,或其自身內在所富有的人格,不論他是否就此沈溺於過往的留戀,他亦可能反覆著對於某處印象的迴響;或許在某座漁村老婦對於兒孫可愛的輕哼頌讚,也可能僅僅是一道滑過山林湖泊的平凡鐵橋,即便那是回憶久遠,然而正當旅人於心靈高聳之處俯瞰萬千所聞時,那座斑駁的鐵橋卻仿若是佇立於永恆之上。當旅人驚嘆於相異而陌生的感受,他堅守於內在的百般思考,從而分別其慧眼所見的層層事物與情感,而那時刻之下,他深深明瞭了自己的可貴,他的精神會是自由的。
然而,正因為旅人不曾以那處為歸屬,因此他所使用的語言必定深陷於反覆的矛盾情感裡,當他憑著眼神又或是雙耳認得了老婦言談之後輕快而閃亮的生命,旅人更甚為她的生命感到同情而流落淚水,爾後卻在長短不一的時間內,隨同己身語言的局限與頑固而在暗處哭泣。
即便一種言談的技巧再多麼精湛,如果他遺忘了一道生命來回於豐滿與脆弱之間的徘徊,那麼如此言談便隨同任一種極端的情感而腐爛。
自此生來的,漫畫格之間的嘻笑聲成為陳腔濫調的諷刺,學校課堂上言談所帶來的僅僅是毫無意義的仇恨與恐懼,公園裡的粗俗言談僅僅是厭惡與批評他者人格的藉口,而如果旅人逃避了語言層層飽含的情感,貶低了來回言談之際而來的生命力量,就僅憑著言談技巧的炫耀,或許免於哀傷苦痛,更加專注於旅遊的歡樂,卻又以同身處世界之下的袍澤之情為代價。
旅人焦躁於自身思緒連綿不斷的矛盾,為我所困苦煩惱的更是關乎種種學習與生命經驗的堆疊;正是我學習日本事物的過往經驗,在陌生語言的精巧變化之間打轉,卻是碰巧尋見了自身所熟習的種種情緒,即便那樣特異的光線就僅閃現於瞬間,隨之而來的靈感又撐起我對於語言創造性的信仰。
至此之前的文字所蘊含的意義,她所指向的遠處,那裡正是我對於三島的旅遊印象,不是倚靠於富士山下的哪處小鎮、也不會是通向名古屋或濱松的過路處,正因為她與更為著己身內在深奧的思緒所呼應,而令我渴求藉以相當迥異於外在的敘述去描繪神秘的她們——
——那僅僅是車站咖啡廳的一次對望,陌生的車站與星巴克、看來地圖上,只是模糊印象下的城市,向著過去的回憶下,那群孩子的笑容令我深感喜悅,然而令她們得以存在的可貴情感,卻又是難以捉摸的靈魂——為了避開熱海花火祭的人潮,我改變了原先計劃的行程轉到三島,應於正午的炎熱天氣,就在車站一側的星巴克找了一個位子休息。
趁著旅途上一個有小桌子的時機,沈浸在日本友人推薦的刊物裡,在公共作家的永井玲依筆下所談及文哲教室的經驗與情感,以隱喻與比較來描述,而避開了那種命題式的書寫,那實在很有趣。永井寫作的水中哲學對以我個人來看之所以憑著更加嚴肅的眼光看待,那是因為我深信能藉書中談話的內容來排解身為旅人的焦慮,書上大片內容記述著日本公共社群的對話經驗,或許討論的是神秘又不失趣味的話題,而談上這些場合的互動也是豐富的,或說創意的——
——如果我得知曉他們內心的對白,那或許旅人內心不斷的矛盾總有一刻會被這些內容所識破,矛盾的心情或許就成為一種多餘的描述。那時,我反覆在這本書的內容細節上打轉,而我無法在書中尋見我所渴求的回應,對於教室裡的學童發言,不論描述上如何豐富,又或是有那些學童能講得如何晦澀難懂,然而我想那並非就是原來所期待的。處於段落下的那群學生們,其實拿不上實在的樂意去回應永井耐心提來的問題;
一位小學生表露靦腆而輕巧的口吻下,那言語裡又隱喻著一處徘徊於憂愁之下的情感房間;而相對於另一位所提出的疑惑,卻又有可能消逝於尷尬而略帶緊張的教室裡⋯⋯
⋯⋯正當那樣的隱喻外僅僅有我能伸手向去的時候,卻又令我心中發出難以忍受的陣痛,因為旅人的焦慮再次同我所閱讀的內容撞擊而來,所傳出的陣陣共鳴,似乎也要我暫時離開這樣的閱讀。
我渴望去理解他們就以自身所述的語言信心,也就是他們何以憑藉語言去構築出生命,或許那會是關於歷史段落的描述,又或是對焦在生活事物的關懷。對以這個理解的渴求,我故然能選擇將此問題認為一種溝通的技巧、一道排列完整的片語——而這亦是一種輕易明瞭的簡單手段,同時也是過往學習經驗上所熟習的方法,就普遍的學校來說,也總是以這種方法作為認識能力的基礎。
然而其中以重複語法的回應學習中,隨之在豐富言詞的流動下情感成為了多餘的考量,話語者也因而頓失了自生命經驗牽起的種種共通意義;
而當我轉為語言企求一處更為寬闊的空間時,在一方面,語言的自由成全了飽含於其中的情感豐富與流動,相反而來卻也置他者的語言在迷茫而神秘的歷史性之下,使得旅人的行動必然徘徊於矛盾的情緒下——
旅人尋見真實,卻也因為真實本身所具有的主體個性而必然深陷孤獨情緒的自責下。
在水中哲學的對話錄上打轉,或許我專注於話題來往的語詞,正如尋見詩歌音韻憑以強烈呼應的共振一樣,令聽者彷若在片刻間掌握了詩人靈敏難捉的思緒。在此綿延不斷地樂趣品味中,如果奢求於詩人的思索與情感,從而置身於同心交會的意義中而進行美好的創造,這或會是一種令人驚嘆的夢境,但這樣的夢境也同為眾人所拒絕,因為其中向聽眾們揭露了詩人性情脆弱的那一側寫。
在我稍微收拾了書本,時間已經進入下午3點,而窗外的廣場樹蔭之間染上一層淺黃,為夏季鮮明的翠綠添上了斑駁的紋路。真情的景色中,陽光又在不遠處的街道而反射回來,探入一片落地窗後,這時我才注意到,桌前的沙發座位已經離去了大半,不再聽到健行觀光客之間的吵雜交談,就僅剩些許人留在咖啡廳的各處角落下。
在隨後一群結束社團課的學生,一身制服而又混搭著運動短褲的裝扮,或許輕快而又突兀的聊天進入咖啡廳。相對於咖啡廳中低調的他者,我想或許我能在這群學生的課後歡樂下找到什麼樣的靈感。
而我也沒有很強烈的動機,或是一股蠢動衝勁的情緒,我記得那僅僅是靈光一閃而已,卻也逐一為我指向己身印象下未曾見聞的一側特寫。
春季尾聲的五月,這座美麗水鄉的小城——三島,晴朗天際略捲起些雲朵出來,爾後暖陽的光線再次探入午後巷弄之間;當山海灣澳的微風吹起,街道一側的水渠為之微微地轉起了波浪,而水下的魚兒卻更顯自在,女孩沿著窄小街道的緩坡前進。
自她那雙眼神上流動的目光而來,在今天便指向了此處美好的意境。為到訪小鎮的女孩心頭上,原來毫無知曉這樣的美好,更不曾為之期待,然而,此刻她心上看來正雀躍著這道突如其來的驚喜。
水渠中魚兒游動自如,在穿入了石橋與樹蔭交錯的陰影下卻頓然消失,又在女孩回望那隻魚兒時,隨著暖陽的光線再次探入街道下,在光影變化緩緩疊加一刻,在重回巷弄開闊的目光裡又令著女孩十足驚喜。
順著外表斑駁的低矮樓房之間,向著遠處一處的商店湊近眼光,幾輛老舊自行車的另一側又站著兩位小男童,穿著隨性而手拿汽水飲料,他們難得享受著歸屬於友情的假日,而臉帶十足的嬉戲以及輕鬆閒聊下的表情。嬉戲男孩的出現,在巷弄的景象之上不經意地混入女孩的疑惑情緒,她把雙手藏於身後而略用些力氣的相互扣緊。
她總覺得自己膽怯於面對男孩的言語,尤其那些與自己年齡相近的男孩,或許談些美好日常是暢快的,又或是向著他們單調地說著自己身懷的夢想,即便那只是一種隨性的想像,然而就單單只是望向那群男孩的臉色,雙耳彈著他們說起話的青澀口吻,那麼腦海就仿若濤起奔狂巨浪,即便她的吶喊帶著多麼使勁的力道,也會沉入滔天巨浪的衝撞之下。
『來吧我的朋友!讓我來聽聽妳要說的。』
狐狸的腳踩上一點水花,那巨浪便瞬間平息於水渠的小波紋下,狐狸搖著毛絨的尾巴,仿若要搶來女孩稍稍沈默的目光。
『茜,我總覺得妳頑皮中帶著些狡猾——我好像陷入了一陣思索,正為著友情的問題所煩惱⋯⋯我想說的是,心裡總在重複一樣的問題。然而,我對一些自身難解的疑惑,或許也正同為他人所困頓的,茜⋯⋯可是我想那樣的他又能會是誰呢?我的閨蜜嗎?還是非我所關切的人呢?又或者是我所畏懼的對象嗎?』
『親愛的,作為妳的談心朋友,我猜我總能去理解妳害怕些什麼。我想妳所回憶的過往中,妳很珍惜每一時刻的感受。』
『我想是這樣的,我的回憶似乎無法散去,而那些回憶又同與情感百般交雜⋯
⋯我曾經在教室與同學玩耍,為我帶來很多快樂,那時我很珍惜他們。然而總有時候,有人見到他哭泣的朋友,轉而與對方友好,而另一群人,卻從而產生厭惡的情感。』『但是,茜,我想我們應該以為情感是會腐化的,喜樂會化為純粹的歡愉、持續的悲傷則令人心生憎恨,而懊悔令我在過去和現在之間深感恐懼。』
『喔!也許。不過,在思考的背後,親愛的,妳倒把妳支持的經驗說來聽聽吧?』
『不論時間長久,歡喜與悲傷的情緒似乎時刻都在心中彼此相撞。』『然而,我想我真正害怕的是我無法相信自己的情緒,⋯⋯茜,我想說的意思是,情緒是隨同時間轉動的各個鐘錶,而這些鐘錶卻看似為了不同的時間而前進。如果雙眼觀望著一切各自轉動的鐘錶,那真令我心中遍佈混亂。』
『喔!妳覺得心理世界是不平凡的,即便他們都各自為真,不過那樣的真實卻又令人難以信靠;畢竟無論說起喜樂、悲傷、感恩、懊悔、期待又或是情感陶醉,那總會變化為絕然不同的他物。』
我得跟上她詞韻的意念所向,即便所憑藉的意義是隱晦而深刻,然而這卻使我不斷分心在文字的移動之間⋯但,我總不能直接探入話語下的心意,我能理解那是因為心意上的靈動是需要伴隨時間展露而出。
『朋友,我如果說情感就為各樣流動而不可捉摸的,在一刻他為妳所珍惜,而在另一時間,他又在妳手心上化為塵土。』
『茜,應該可以這麼說的。』
『那麼我想與妳一同回望我們最先開展這份話題的動機。』『朋友,雖然我懂得妳對於情感的理解,不過就有原來的一點我很好奇:妳在一開始說的,像是妳覺得人有可能與朋友乃至他所畏懼者共處在一種相同的情緒裡。那麼,我想知道如此一致的情緒,或許妳是否也覺得他會變質,而且他人也同樣面臨這樣的變質嗎?』
『茜!我要說這正是我真心的疑惑。』『人彼此之間共有著某些情感,而在某些時候人也在相異的情感下理解自身;在看望相異時間下的狀況,我可以同時喜愛自己,但是也畏懼他者,正如對方在喜愛我的時候,也為自己難以肯認的性格深感懊悔。』
『喔天啊,那聽來是令人焦慮的,我想我們都深有同感—』
『—茜,茜!畢竟反覆那樣的語言終究會使我對友情感到難過,』
(待續下一段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