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待新移民?以色列的「巧克力猶太人」回故鄉

2016/09/30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在希伯來文中,稱黑人的膚色是「棕色」,或是「巧克力色」,是人類中最甜美的一種顏色......

 

2012年10月29日,以色列政府官員跟許多民間基金會的頭頭,在以色列的本古里昂機場(Ben Gurion Airport)歡迎237名來自衣索比亞的猶太新移民。下飛機的衣索比亞移民,黑臉孔上滿是欣喜,甚至還有不少人馬上下跪親吻這片土地。

 

我在電視前跟3個女兒目睹這一幕,儘管早已熟悉他們的歷史,儘管來到以色列8年多來早已習慣猶太移民的激動,當下仍然為這樣的愛國情操感到驚訝,也有些許的感動。

 

7歲的老大小雅跟4歲的老二大妹,兩個人七嘴八舌地談著新聞。

 

「他們為什麼要親吻地面啊?這樣很髒咧。」大妹說。

 

「因為他們很高興來到以色列,很喜歡這片土地。我們會親吻我們喜歡的東西,對不對?」我回答。

 

「以前幼稚園的老師安莎有跟我們提到她父親離開衣索比亞的狀況,很辛苦。」老大小雅跟著說:「很多人在路上生病、死亡,要來到以色列並不容易啊。」

 

「我幼稚園老師莎拉說她明年要去衣索比亞玩,去看她爸媽以前的家。」大妹也跟著趁熱鬧地說。

 

以色列是個移民社會,根據以色列中央政府統計處的資料,2016年7月的以色列人口總數約8,556,000人,其中移民人數超過300萬人(2014年就有26,500人移入)。我公公一家人從南非移民到以色列、樓下的鄰居一家人從智利移民以色列、目前老大學校的導師則是從美國移民到以色列…...,在這個國家,可以看到各種膚色的人種,到街頭巷口買個東西,也可以聽到很多不同的語言。小孩從小就很習慣周遭有多種臉孔跟語言,習慣有很多不同的文化跟想法。我家老大在3歲左右回台灣,第一天去逛百貨公司時就問我:「伊媽,為什麼這裡的人都長得跟妳一樣,黑頭髮黑眼睛?」

 

但以色列不是美國,他們的「移民法」叫做「回歸法」(Law of Return)。顧名思義,儘管大家從世界各國而來,有著不同的語言、文化跟生活背景,但幾乎所有移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都是猶太人。這些移民的猶太背景,提供了他們融入以色列社會的深厚基礎。

 

政府與民間合力,將所有「法拉沙」帶回

 

那麼,猶太人也有非洲後裔嗎?也有巧克力人種嗎?

 

事實是,還真的有咧!

 

1960年代,一群以色列的科學家在非洲衣索比亞考察時,赫然發現了一群信仰猶太教,自稱為「Beta Israel」(以色列家園)的衣索比亞黑人 「法拉沙」(Falasha)。「法拉沙」在衣索比亞語是「陌生人」的意思,這群人信仰並遵守猶太聖經,過安息日逾越節住棚節等重要的猶太節日。後來經過歷史家的查證,確實是猶太人的後代。

 

黑色猶太人

衣裔猶太人「法拉沙」慶祝三大節日之一的五旬節(Shavuot)。Photo source:wikipedia

 

這些「法拉沙」原本跟全世界的猶太社群並沒有接觸,1974年後衣索比亞政局動亂、內戰頻繁,衣索比亞猶太人的生活困苦,又沒有錢可以離開。1984年底到1985年年初,以色列情報局策動「新摩西行動」, 「法拉沙」坐牛車或走路一、兩個月,從衣索比亞越過邊境到蘇丹,由以色列空軍接回以色列。

 

1991年衣索比亞叛軍將 「法拉沙」集中逼入首都,總統宣布辭職,首都若被攻陷,裡頭的 「法拉沙」 大概都難以活命。在這個緊急的時刻,以色列政府決定發動「所羅門行動」(Operation Solomon),由政府直接撥款一億美元,向以色列航空公司租用34架大型客機,在短短36小時內把14,324名「法拉沙」接到以色列。

 

到2011年,衣索比亞境內只剩2000多名的 「法拉沙」,其餘都已接回以色列。在衣境的「法拉沙」,很多人住在國際救援組織搭起來的難民營長達十幾年。他們學習希伯來文,等候回歸以色列的機會。2012年7月,以色列政府通過「鴿之翼行動」,計劃將留在衣索比亞的最後一批「法拉沙」,打算利用約一年的時間,全數空運回以色列。

 

這種政府動員軍機和民航機大舉「移民」的方式,大概是歷史僅有吧?

 

「法拉沙」在以色列社會的現況

 

移回以色列的猶太人,無論原籍為何,他們在原生國家都是相當成功的社群,擁有相當的社經與文化資源。唯一的例外,是來自於衣索比亞的「法拉沙」。

 

目前以色列的黑色猶太人人數約13萬人左右,佔全國人口1.75%,這些人中有2/3出生於衣索比亞。逃亡來到以色列時幾乎一無所有——教育水平極低、小孩生得多,也沒有受過文明社會的洗禮。來到以色列之後,不只要學習新語言、尋找新工作,還得適應文明生活(像是使用馬桶、瞭解資本主義錢滾錢的邏輯、婦女外出工作等等)。在幼稚園跟我一起工作的衣裔年輕人,家裡的兄弟姐妹幾乎都超過8人,他們從7歲左右就開始做家事、照顧弟妹。他們總是跟我說:「等我結婚後不要像我父母一樣生那麼多小孩,我只要生3、4個就好。」

 

當然,政府把他們帶回以色列,也不可能就此放著他們不管。每年國會都會編列一定額度的預算協助這個社群。像2012年國會對於衣索比亞移民補助的預算為2200萬美元,用於教育、住房、社區活動、社會福利協助、安置中心,並且協助尋找永久住處等;這只是內政部的預算,教育文化部每年也從他們的預算中編列特別方案,協助義務教育中(3~16歲)的衣裔學童。

 

falasha_makstyle

「以色列家園」的軍人。Photo source:wikipedia

 

除了第一代的生活安置與融入社會,以色列政府與民間團體也做了許多方案,花了很多心思在這群人的下一代身上,期待這些來以色列時年紀還小,或是在以色列土生土長的衣索比亞移民第二代,能夠藉由教育與學習,順利脫貧,包括:課後輔導、電腦設備、體育活動、社區圖書館、社區活動、在職訓練、協助取得一技之長等。

 

我家小孩所處的幼稚園,就是跟民間基金會的合作點之一。每年都會接受3~5名當完兵的衣裔年輕人申請來幼稚園工作,並提供他們廉價食宿,讓他們可以在無後顧之憂的狀況下,一邊工作、一邊繼續上課,學習到一技之長,或是補習完成進大學的申請手續。

 

30年來,以色列漸漸出現了著名的衣裔議員、歌手、媒體工作者、外交官等,進大學與完成高中學歷的人數也逐年增加,各行各業都可以看到他們成功的行跡。有些媒體報導會說這些成功案例只是「特例」跟「假象」,因為平均而言,衣索比亞猶太人在以色列的生活仍然艱辛貧窮。

 

但從我這樣一個外籍新娘的角色來看,政府跟民間多年來的努力是看得到成績的。不管在那一個國家,第一代的移民礙於語言與文化,多少會受到歧視。如果能取得安身立命的工作與住處,並且被接納跟認同,就算是很成功、很好的案例。要大放光彩,身居高位大多得靠第二代。

 

我很相信,雖然黑色猶太人只佔全國總人口的2%左右,但如果支持他們的計劃跟資源持續投注下去,以色列早晚會出現他們自己的歐巴馬!

 


 

封面圖片來源:Senia L@flickr CC BY 2.0

編輯:葉菀菱

 

吳維寧
吳維寧
吳維寧,台灣雲林人,台大研究所畢業。曾任高中老師,教育部政次秘書。 十幾年前遠嫁到目前大多台灣人仍陌生的國度-以色列,在一個希伯來文字母都不懂的狀況下開始學習新的語言與新的文化。認真好奇的觀察猶太人的治國理念、生活態度與教育方式。深耕在地生活,腦子想得多,眼睛看得多,筆動得少。目前育有三女,為全職的幼教老師,並兼職導遊與翻譯。 位於歐亞非交界的以色列,是認識世界很好的一個窗口。這個國土面積與人口都遠不比台灣的國家,是個語言、文化、宗教、歷史傳統、現代文明的大雜燴,是中東唯一的民主國家,充滿矛盾衝突,也充滿積極樂觀的氣息。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