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我沒印象,」老闆收到訊息後打了電話過來,「找她做什麼?」
我說我在幫人找失聯的妹妹。「我打電話幫你問問『Shining』的幾個經理,也請他們問問店裡的工作人員,」老闆的聲音帶著關切,也帶著疑惑,「上回我要你找玻玻,你推三阻四說沒經驗,現在反倒打算轉行當全職偵探嗎?」
「不。」
「別又莫名其妙惹上警察啊。」老闆掛掉電話前叮嚀了一句。
我也不想遇上警察啊。
2.
雖然我不想遇上警察,但警察很想遇上我。
我離開地下室,打算出門找食物填肚子,看到陽光的同時,也看到站在夜店門口的老八。
四目相對,根本沒法子裝傻偷偷溜走。
連著三天一睡醒就見到老八,感覺很像鞋底踩到什麼髒東西,雖然努力刷洗乾淨了,但一穿上鞋就又聞到那股討厭的味道。
「你出現的時機正好;」老八快步走過來,「我正打算撥電話給你。」
一點都不好。
「上車,」老八對我說,「到局裡去一趟。」
我搖搖頭。昨天因為想幫忙所以跟老八到警局,結果根本是自投羅網去迎接高音穿刺耳膜的戰慄經驗。我才不要再被設計一次。
「那到便利商店坐一下?」老八沒勉強我,「有東西要你看看。」
我又搖搖頭。便利商店的咖啡味道已經不怎麼樣,再加上一個把我當成嫌犯的警察就更糟糕。我的一天不想如此開始。
「很大牌嘛?」老八笑笑,「沒關係,你得意不了太久了。我有了新證據。」
我根本什麼都沒做,你會有什麼證據?別想誆我;我在心裡哼了一聲: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證據就會直接來逮捕我了啦。
「首先,」老八不管我有沒有反應,自顧自地道,「我接到匿名檢舉電話,檢舉人指稱在三月二十四號的凌晨,聽見隔壁公寓有女子呼救及毆打的聲音,聲音停止後,檢舉人偷偷看到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人離開。檢舉人原來不想多管閒事,但後來看到新聞,認為這件事與阿嘉莎的案件有關,所以才打電話到警局;檢舉人提供的地址,的確就在你發現阿嘉莎的那個街區。」
戴著墨鏡和口罩的人?我皺了皺眉。
「是不是有點心虛了啊?」老八看起來很得意,「接到電話後,我查了附近的監視畫面,沒什麼收獲,卻意外在另一段錄影畫面裡,發現了這個施暴者。你看看,」老八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摺疊起來的A4紙,在我眼前攤開,「上頭這個人,是不是很眼熟啊?」
A4紙上是一張電腦列印出來的模糊照片,許多人擠在一起,其中的確有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男子。
我知道這張照片是在哪裡拍的。照片裡的男子就是我。
「你認得出來吧?這是行政大樓外側的錄影畫面,」老八用食指彈彈A4紙,「時間是三月二十三號的半夜。你看看,一模一樣的墨鏡,這個人絕對是你。」
這張照片很不清楚,同款式的墨鏡也不能代表什麼;我知道老八雖然講得絕對,但沒有十足把握,所以繼續閉緊嘴巴。
「依我的推測,你在三月二十三晚上參加了行政大樓的抗議行動,說不定還是那些衝進行政大樓的暴民之一咧。」老八把A4紙收進口袋,「你離開抗議現場後,可能是和阿嘉莎發生爭執,也可能就是手癢犯賤,所以把阿嘉莎打了一頓,沒想到自己下手過重,等到發現狀況不對,才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到醫院。」
老八應該很清楚,阿嘉莎不是在送醫前剛剛被打傷的。況且,「有人聽到阿嘉莎呼救」和「阿嘉莎被下藥」這兩件事互相矛盾,老八不可能沒有發現。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打電話檢舉,這番話和他在警局的安排一樣,都不是事實,只是想要看看我有什麼反應。
「沒有話要說嗎?」老八揚起一邊眉毛看著我,「趕流行去抗議現場,但又戴著墨鏡口罩,深怕被人認出來;打女人打得那麼狠,但又不敢承認。我想你那天半夜就離開行政大樓,應該是看到有警力集結、擔心我們弟兄攻堅吧?你真的很孬。」
激將法對我無效。
為了不想給老闆惹麻煩所以戴了口罩,沒想到反而成了被認出來的特徵,失算;但因為整張臉被墨鏡和口罩分別遮蓋,所以老八也沒法子確認,這倒不壞。
「這不是你第一次這麼做了對吧?」老八哼了哼,「會打女人的都是慣犯。你還對其他女人下過手吧?你也把她們送到醫院?還是乾脆打死了事?」
所以馬頭人可能也虐打過其他女性?我保持面無表情。
「待在城裡,不要亂跑;」老八指著我的鼻子,「我隨時會找你。」
老八把我搞得很煩。但我沒打算跑。
或許我不該理會阿嘉莎的求救,如此一來這幾天根本不用忍受老八;或許我不該抱著阿嘉莎衝到醫院,這個舉動可能加劇她的內出血問題。但真正該為我的麻煩和阿嘉莎的死亡負責的,是那個虐打她的凶手。
我不想當偵探。不過我要把他找出來。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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