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籬異語】人間異語 ：台灣人不怕死 當科學家好危險
受訪者：瑪莉X 科學研究人員
Q：當科學家和想像不一樣？
A：小學時對科學家的想像，是在高科技的環境做有益社會的事，完全沒料到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工作。讀書人不是應該都滿安全的嗎？出國唸書多年回來，竟發現台灣的實驗室好可怕。每年花1、20小時上環境安全衛生課程，上完還要考試，大家都考100分，但事實上沒有人照做。實驗袍大部份人都不穿，穿拖鞋，中午就在處理各種有毒物質的實驗室裡吃飯。桶裝水就放在實驗用水槽旁，大家會說這樣不太好啦，但還是繼續。整個實驗環境根本不合國家標準，像走道擁擠堆滿東西，整棟建築物沒有設茶水間，空調和除濕都有問題。但大家好像都不怕死。
懷疑每個人 都中毒
有些教授很奇怪，好像覺得年輕人很怕死是一件不道德的事。遇過幾個資深，4、50歲的研究人員，會不戴手套直接去碰高致癌物，就是一碰到基因馬上就會開始突變的東西，然後隨便洗一下手。大家驚呼，他還說：「唉呀，沒那麼嚴重。」有些有毒的東西規定要在抽氣櫥裡處理，他們也直接在實驗桌上操作。
Q：這樣不會出事嗎？
A：當然會！有人做實驗做到很累，把燒杯拿起來喝，後來就死了。我自己這幾年身體也越來越差，我懷疑每個在實驗室工作的人都有中毒。大家的肝指數都不正常，很多人一年到頭感冒，就是喉嚨痛、頭痛、輕微發燒。大概1/3的人有過敏，沒事就吞幾個抗過敏藥；1/10的人嚴重到要吃類固醇。有次家裡務農的朋友跟我聊到他家人農藥中毒，我才驚覺我在實驗室見過好幾個，而且都比她家人還黑。不是曬的或黑肉底，一看就很不正常。
我每隔幾個月就要大病一場，根本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我懷孕了，要怎樣繼續在這種環境工作。不只是實驗室，來我家裝冷氣的工人也不用任何防護，就這樣爬到10幾樓外面。學校裡都有教漂白水碰到尿液會產生劇毒，但學校廁所都在用漂白水。學校打蠟會發出很重的味道，我問他裡面是加什麼？他說上面也沒寫，應該很可怕吧，我們也不想知道。
Q：那妳打算怎麼辦？
A：我從小還滿鐵齒的，大家在傳什麼有毒會得癌症，什麼很熱不能吃冰，我都覺得聽你在放屁咧。我都想水果如果有農藥，怎麼可以拿出來賣？真那麼毒，大家不是早死了？也不在乎有機食品還是基改食品，古代人都吃天然的，還不是3、40歲就死了？以為台灣人很怕死，一天到晚在講有機，談食品添加物，說什麼不能吃，其實只是說說而已。家人朋友都在台灣，生活也方便，東西也好吃，但我不想放棄科學研究又不想死的話，好像只能逃到國外，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原刊載於蘋果日報《人間異語》專欄
封面圖片：董籬作品，線景之無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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