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動怒農場－Day 3

前言：
本小說不定期連載，以動物為主角描寫職場文化，故事全然不合理，純屬博君一笑，情節雖然純屬虛構但改編自真人真事，如有雷同，真的一樣。

我：「問題是印花有摺皺啊，這不是很基本的咩？」

今天是上班第五天，早上打卡時，雅莉莎姐已經在專屬柵欄裡大口嚼著牧草乾。看到我走進農場，她張開沾著口沫的嘴巴叫我進去。

雅莉莎：「咩嘿嘿嘿！蓋瑞，早，你來一下。」
我：「雅莉莎姐，早安。」
雅莉莎：「康妮昨天跟我說，下星期有一件襯衫要交樣，我想讓你試試看。」
我：「好啊，沒問題！」
雅莉莎：「可是我醜話說在前面，有問題可以拿出來討論，我也會幫你看有哪裡要加強，但是我不想看到低級錯誤，偏偏打版部的裁縫師跟斷紗一樣，三不五時就脫線，請你幫忙注意一下。」
我：「假如我看到問題，要直接找打版部咩？」
雅莉莎：「咩嘿嘿嘿！直接退回去修改啊！」

說到打版部，雅莉莎姐激動得連口水都噴出來。

雅莉莎：「反正布料都在他們手上，襯衫也沒什麼複雜度，應該不會太久，你後天中午前把樣品給我就好。」

過去幾天我都負責千篇一律的出貨跟通知作業，經手的只有一疊又一疊的紙，頂多在樣品裝袋時可以摸到衣物，著實令人手癢。今天師父下令讓我實際動手，這機會再好不過！

正當我才準備把布片夾上裁縫車，就看到雅莉莎姐口說的「低級錯誤」。襯衫胸前的滿月印花硬是被拆成向右15度角的「笑筊」，顯然是布片在油印時摺皺了，雅莉莎姐看到應該笑不出來。雖然我不想扮演挑毛病的角色，但布片問題擺在眼前，我也只好硬著羊角找打版部裁縫師回報。

沒有錯，又是天兵派奇。雖然他年紀比較小，但由於進農場的時間比我早，我還是必須以恭敬的態度向前輩請教。

我：「不好意思…」
派奇：「咩喔喔喔！」
派奇被我的聲音嚇一跳，整隻羊跳了好大一下，連身上蓬鬆的羊毛都像波浪晃個不停。

我：「……」
派奇：「噢，嚇我一跳…」
我：「抱歉，你還好咩？」
派奇：「剛剛很專心在織布，沒看到你走過來。」
我：「不好意思，我是想問這塊布片左胸的圖案，好像有點摺皺？」
我話說得委婉，一邊用羊蹄指著布片上的「笑筊」，但這問題連菜鳥都會注意，心想他應該會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把布片拿回去漂過重印。

派奇：「喔，那個喔，嗯…可能印的時候歪掉。」
我知道。
派奇：「嗯…應該沒關係吧？」
有關係。
派奇：「你覺得勒？」
不行。
派奇：「要重印咩？」
對。
派奇：「還是這樣就好？」

我還來不及回答，派奇的自問自答就跟一顆顆羊大便，接二連三地滾出來。

我：「可能要重印喔，不然沒辦法跟客戶回報，送廠的樣本也不完整。」
派奇：「可是，這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反正只是樣本而已，送廠的印花模沒有問題，成品也不會有問題才對。」
我：「可是我們不應該送有問題的樣本出去。」
派奇：「才那麼小的縫。」
我：「歪了就是歪了咩。」
派奇：「應該還好吧！」
我：「我覺得不太好啦…」
派奇：「不會啦。」
我：「況且如果我照這樣縫，交樣檢查那關也不會過，總不能跟廠商說，照模子印就好，不管交樣查核表吧？」

說著說著，我也不耐煩了，雙方互不退讓地低頭看著布片爭論。此時喀的一聲，頭上的山羊角跟綿羊角就那麼剛好纏在一起。

派奇：「那...直接重印蓋過去就可以了吧？噢，好痛！」
我：「咩，你後退一點啦，怎麼可以直接蓋過去，印花會亂掉耶！」
派奇：「不會啦，就旁邊大概一公分重疊而已。咩，你頭轉過去啦！」
我：「到時候我會被雅莉莎姐剝皮做成毛毯，不要鬧了！喂，你往左邊轉啦，越卡越緊了！」
派奇：「唉呀，你跟雅莉莎姐說沒關係啦，廠商自己會看。你戳到我的額頭啦，角幹嘛磨得那麼尖？」
我：「山羊角本來就很尖啦！說不行就不行，要先把舊圖漂掉再印，不然前後輪廓的油墨厚度不同，透明度也不一樣。」
派奇：「可是漂掉很麻煩耶，還要等布料乾了才能印，不然會暈開。」
我：「那就等啊，反正我後天才要交給雅莉莎姐。你頭皮很油耶！」
派奇：「綿羊毛不能每天洗啦，不然會毛燥。才那麼小的圖案，就要整件漂過，中間的縫也不算很大，要這麼挑喔？」
他一面說還一面傻笑，好像矇混就可以放水一樣

終於把角分開的當下，我的口氣也稍微兇了一些。
我：「問題是印花有摺皺啊，這不是很基本的咩？」

派奇看我毫不退讓，也知道自己理虧在先，只好摸摸頭上的角，不情願地把布片收下。
派奇：「好啦，那明天早上給你。」
我：「麻煩你了，謝謝！」

我走回工作檯坐下，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從第一場羊角戰爭勝出。我不敢想像以後會不會時常與其他動物起爭執，但基於為了農場的業績，我說服自己「堅持是對的」，得過且過本來就不符合我這羊脾氣。

蜜雪兒走過來拍我的肩膀說：「辛苦你了！」

蜜雪兒是成衣部另外一隻山羊，也是農場內相當資深的動物，曾經一度到其他成衣工廠上班，幾年前再次回鍋愛落跑農場。由於資歷堪稱元老，雖然蜜雪兒比較少動手縫製成衣，但她對於農場內的所有作業都有豐富經驗，更是成衣部各種程序的萬事通。

蜜雪兒：「打版部時常被雅莉莎姐挑毛病，而且你也知道，雅莉莎姐鼻孔這麼大，她罵起人來可是完全不留情面，只是不會當著裁縫師面前開罵，但她跑去瓊恩姐的小木屋裡抱怨時，整個農場都聽得到。」
我：「是吧，前兩天我已經見識過了。」
蜜雪兒：「所以有問題的話就提出來，反正對事不對羊，也不要因此有壓力。」
我：「好，我會調適，我剛剛還想說會不會太吹毛求疵。」
蜜雪兒：「不會啦，衣服處理好比較重要。如果成品有問題，還是怪到農場頭上，所以你能幫忙找出問題才好。」
我抓抓頭：「打版部也很怕雅莉莎姐咩？」
蜜雪兒先喝了一口木瓜葉茶：「不只吧，我看整個農場都很怕她，而且她覺得大家都是笨蛋，你也要小心點喔！」
我：「如果是雅莉莎姐縫好的樣本，也要找人檢查咩？」
蜜雪兒：「一樣要檢查，不過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上次我幫她檢查的時候，有個摺口脫線沒檢查到，就被她罵了。」
我：「所以在她手下工作，最需要的不是專業，應該是忍辱負重吧！」
蜜雪兒苦笑著：「咩，這應該也是她想離職的原因吧，跟一群笨蛋共事應該很痛苦。」

下午三點，我看見有些動物紛紛從工作檯前起身，往用餐區走去。

康妮：「每個星期二，農場會有半小時的下午茶時間，可以到用餐區休息一下，跟大家聊聊天。」
我心想，成衣部幾乎每天都從早聊到晚，零食也都正大光明地放在座位旁，有沒有下午茶時間感覺沒什麼差別。

來到用餐區，隨時保持青春活力的美琪正在發點心給大家。

美琪：「這是我上星期去隔壁鎮上買的酢醬草麻糬，不會很甜喔！」她說著就把麻糬塞到我手上。
大家熱絡地聊天，從前幾天去哪裡玩，一直聊到實境節目中哪隻鸚鵡明星最帥、哪隻貴賓犬模特兒的身材最高挑，無所不聊。

此時，一陣響亮的羊蹄聲傳來，雅莉莎姐也走進用餐區，嘈雜的聲音頓時安靜許多。
美琪也拿了一顆麻糬給她：「雅莉莎姐，這是新口味的酢醬草麻糬，妳吃吃看！」

雅莉莎接過麻糬，打開鮮明又宏亮的嗓門：「咩，謝謝！蓋瑞，明天下午到我的柵欄來，我覺得由我主動教你有點不太實際，不如你想想看有什麼問題，由你來發問，這樣比較有用。」
我頓了兩秒：「咩，我知道了！」
周圍的動物以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感覺心裡好像在說：可憐的孩子。
雅莉莎說完就走出用餐區，其他動物也開始繼續先前的熱絡交談。

明天，師父要替我上第一堂課，但是說老實話，我才剛剛接手縫衣工作，要我臨時生出問題來，可真有點把我難倒了。

蜜雪兒走近我身旁：「記得，一定要有準備才去找雅莉莎姐喔，她最討厭腦袋空空跟一問三不知的笨蛋，至少想幾個問題去問她。」
我：「可是我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機會遇到問題耶，有沒有建議從哪裡問起比較好？」
蜜雪兒：「翻翻《織物檢驗法》吧，然後想想有哪些法條會影響到車縫過程。」
我：「她會不會很兇…」
蜜雪兒：「如果是討論問題的話應該不會啦，其實她羊沒有這麼壞，別擔心！」

我有些心急地走回座位，路上又碰到了要到小木屋找瓊恩姐聊天的雅莉莎姐。
我語塞地點頭打招呼：「嗨…」
雅莉莎姐只透過眼鏡瞄了我一眼，嘴巴掛起敷衍的微笑，旋即擦身而過。

光是對眼，她強大的氣場就讓我感到壓力，我不敢想像明天的一對一授課會是怎樣的震撼教育，看來伴羊如伴虎，只能抱著挨罵的打算，也希望真的能學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