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客人的位置上,以主人的規格被接待。
雙方商談之際,足以貫穿大樓的巨響驚雷般地炸開,接著人們才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從高處墜落,彷彿誰拿著鈍物朝心口重擊,令臟腑連同脊柱都為之震盪。
會議室內的人們紛紛狐疑地低聲詢問,幾位職員甚至站起身,湊到落地窗前,意圖找出那聲巨響的肇因。
「怎麼回事?」
見狀,他也跟著起身,站到另一頭的窗邊,玻璃帷幕上略帶雨漬痕跡,倒映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意味著標新立異的長髮,以及身為跨國企業集團董事的他那張過分年輕的容貌,在一身鐵灰色西裝搭配下筆挺而雋朗,毫無半分蓄髮所致的陰柔。
還未看清外頭發生了什麼,該公司的負責人和對方聘請的翻譯便快步迎上來,兩人接力般地向他交代現況。
「唐先生,是這樣的,據樓下的警衛說,剛才對面大樓懸掛的工程管線掉落,砸傷了一位路人。」
「哦?」他在翻譯說完以後佯裝訝異,但事實上,早在那位負責人開口時,故作不諳日語的他就已經聽明前因後果,此刻的神態不過是延遲了十數秒的反應。
無視負責人想要轉移他注意力的意圖,他再次朝下方望去,下午一點的強烈光照令他瞇細眼睛,接著便看見沒有被壓在管線下、彷彿蚊蟲血斑的殘肢,亮著警示燈的警車疾駛而來,將之以警戒線團團包圍,宛如兀鷹似地在事故現場盤旋。
拜黑梟那位熱衷於人體實驗的科研組組長所賜,敵對方的大體總會以研究名義搬運至地下室,為此必須經過外務組,所以他對渾身帶血的屍體並不陌生,更不用說只是其中的一部份了。
「真嚇人啊。」
他回過頭,對一臉忐忑的負責人用中文說道。經過翻譯轉達,對方頻頻點頭稱是,繼而詢問他是否要換一間看不到那棟大樓的會議室。
「告訴他不用了,這裡的採光很好,我很滿意。」他指示身旁的翻譯,將負責人的試探原封不動地丟回去,變相暗示對方他不會因此放棄投資。
如他所料,聽完翻譯的說明,負責人的面部肌肉隨即鬆弛許多,他則是為自己國人帶給外國人的刻板印象感到無奈。社會主義固然非他所好,但封建迷信也是要不得。
不著邊際地閒聊幾句後,他平靜地回到座位上,繼續因事故中斷的會議,耳朵一面聽取報告,手一面不規矩地在桌下打開手機裡安裝的組織系統app,撥弄兩下便看到由情報組整理釋出的相關情報──整個東京盡在梟的掌控範圍內。
點進這個地區的最新消息,他在看到文中寫明涉入者是Z時,不由得頓了一頓,心想日本不愧是輕小說的發源地,這年頭連茶道宗師都可以兼職殺手,就算自己有中國國內備受歡迎的總裁屬性,在組織裡也不得不敬末陪座。
除此之外,讓他詫異的是情報提供人為未曾謀面的J。
他對J好奇已久,雖然他自己因為工作的緣故,也不是常在梟出沒的人,但對方不曾在代號會議上出席,逢年過節更沒有露過面,只知其職銜為機動組組長……俗話說好奇心會殺死貓,想必殺死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在這個無奇不有的地方,或許他還是安分守己為好。
想到這裡,他在秘書兼堂弟充滿警告意味的瞪視下,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把注意力重新安回眼前的會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