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法國的不解之緣

那得要回朔到我的大學時代。大學生總是強說愁的年紀，尤其在文學院，每天晚睡，經常抱著村上春樹的小說看到天明，在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深夜時分（其實蠻多同學也都是夜貓），覺得自己是海洋上的一座孤島，而只有在村上大叔的文字堆中才能找到共鳴和存在感。因為習慣熬夜，早上沒課的時候自然很難早起，但這樣的我卻迷上了每週只有兩個小時的法文課。為了更精進法文，又不想錯過晨間時段教育廣播電台的法語課程（那個時代還沒有線上的課程音檔），我只能拜託一位好心的同寢室友幫我將廣播節目錄下來（至於她當時是不是用卡帶錄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點不可考了），我就這樣將課程主講人楊淑娟老師的聲音視為珍寶，反覆的聽著錄音檔，遙想那夢幻的法蘭西國度⋯⋯

在大學主修英文，但我對每週僅有若干時數的法文課卻情有獨鍾，特別喜歡翻閱法文教材的內容，一張張手繪的插畫和情境對話，在課堂上我彷彿已經能聞到咖啡和可頌香。其實當時的法文老師並不受學生歡迎，他是個法國人，上課經常遲到，每次總吹著口哨姍姍來遲，上課內容毫無組織非常隨性。他永遠不記得我的法文名字叫Liliane，在班上被點到名的時候，總是叫我Vivien。當時的我，以為法國人大概就是這樣慵懶的個性，後來到法國才發現，那其實只是其中一種類型的法國人，勤奮甚至是工作狂型的也不在少數。　　

　　大學畢業後，人生第一次出國，就是到巴黎去遊學，實現我的法國夢。記得接駁巴士從機場緩緩駛進巴黎市區，街道和建築物出現在眼前時，我內心激動到難以呼吸。然而，在一個月的遊學生活期間，很快就意識到在大學吸收的法文程度（即使是還額外認真聽了廣播教學節目）完全不足以應付在法國當地的日常會話，有限的字彙和聽力讓初到歐洲的我，面臨異國的文化衝擊和難以融入生活日常的艱難。記得有一次去店家想買一份鮪魚三明治，我對中年大叔店員說：「Un sandwich au thon, s’il vous plaît!」（請給我一份鮪魚三明治），大叔瞪了我一眼，回我 「Au thon, mademoiselle!」（是「鮪魚」，小姐！）他特地加重了「thon」（鮪魚）的發音， 因為他覺得我發音不標準。我因為這不預期的難堪還立刻抓著三明治跑回宿舍，躲進房間去偷偷的哭著，覺得巴黎真是個灰撲撲不溫暖的城市。其實當時的玻璃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後來幾年在法文的學習路上，少不了被糾正法文的情況（即使是到今天也還要被阿山哥時不時的提點法文），而且學習語言本來就要不斷犯錯，才能持續進步。可惜那時的我懷的法國夢太美，太年輕，臉皮也太薄了。但那個經驗卻莫名其妙的落下了我對「thon」（鮪魚）這個單字的陰影，至今我依然愛吃鮪魚三明治，但每次點餐完畢的時候，我總是會偷偷喵一下店員，看他們有沒有皺一下眉頭，或是已經準備糾正我「thon」（鮪魚）的發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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