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繪畫中臨仿者的心理與社會性

2019/05/17閱讀時間約 37 分鐘
2013年10月19日
發表於國立清華大學藝術與設計學系(前國立新竹教育大學)
摘要
藝術史是藝術史學家依據流傳至今藝術品所詮釋出來的歷史,藝術史的陳述與特定「經典化」藝術品相輔相成,過去有許多存有作者爭議的藝術品和無款畫無法廣被大眾所知,如能透過非經典作品的研究,勢必增添中國繪畫史新的氣息,也讓中國繪畫史的流脈更加完整。
無論在東方或西方,多數臨仿品皆被認為和經濟利益相關。在機械複製時代前的臨仿品,以假亂真,割取、重製和添款,冒充聞名藝術家之名來提升經濟價值。至今,此一現象在當代社會依舊可見。但在古代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除了經濟的因素之外,尚有其他因素的存在,可從當時的社會文化、階級、思想、價值觀、個人心理等各方面去理解這些流傳至今的作品的成因。
本文試圖考察中國歷代水墨作品中摹本、仿本和臨本的成因,並廣纳不同學科的研究方法,來探討各臨仿本和社會的交互關係,以及藝術家為何會繪制此類藝術品。
關鍵字:贋造畫家、臨仿者、臨本、仿本、摹本
前言
海德格 (Martin Heidegger 1889-1976)在其〈藝術作品的本源〉開頭,思考什麼是藝術,反覆思辨藝術是由藝術作品和藝術家所構成,[1]從這段過程當中,讓筆者回憶起中國藝術作品中有許多摹本、仿本和臨本,而這些臨仿品是為什麼產生?從流傳至今的作品可見,有些是古代經典作品反覆的再造,為了更了解這些作品產生的因素,必須回到對應的社會脈落,筆者先對問題本身做一些簡單的思考。
藝術史是藝術史家根據殘存至今的古代藝術作品所詮釋出來的歷史,藝術史的陳述大部分都與特定「經典化」藝術品相輔相成,[2]但是古代的視覺藝術其實有很多表現形式,木刻版畫、工藝品上的裝飾彩繪或圖案、屏風畫和春宮畫…等,這些過去被認為較低層次的藝術品正在慢慢的受到世人的關注。國立故宮博物院裡面也有許多具有作者爭議的作品或無款畫,無法廣被大眾所知。因此,如能透過非經典作品的研究,例如;在形式和主題上受到鉗制性的臨仿品。勢必增添中國繪畫史新的氣息,並讓整個藝術史序列更加完整。如今,中國藝術史已有不同類型的研究,[3]將精緻藝術 (fine arts)與大眾文化 (popular cultrue)的隔閡消除,廣納不同的文本與方法論,重新審視這些藝術品。
關於中國繪畫史的擬仿品相關探討,可見李霖燦 (1913-1999)教授對范寬風格至後代流變情況做了研究,[4]以及國立故宮博物院裡面三張《花谿漁隱》做了一系列的鑑定與考證,[5]傅申教授和徐復觀 (1904-1982)教授當年也對黃公望《富春山居》無用師卷和子明卷兩張真偽作了反覆的辯證,[6]風格變遷和形式分析方法是一種利器,它可以幫助我們對一件作品做初步分析,判斷時代甚至判斷作者。根據這些研究,可以再進一步用更廣闊的脈絡與多元的方法去解析藝術品,西方藝術史早向其它學科和不同的方法論借鑒,如圖像學、符號學、藝術社會史、女性主義、結構主義等,而且獲得許多成果。中國繪畫研究起步比西方藝術史研究還要晚許多,但近來也有顯著的發展。
近年高居翰 (James Cahill)教授在加州柏克萊大學任教時期受到了巴克森德爾(Michael Baxandall, 1933-2008)兩本專著的影響,[7]將社會和經濟因素帶入了中國藝術史研究。而柯律格 (Craig Clunas)教授以視覺性和文本詮釋來看待新藝術品與社會脈絡。[8]班宗華 (Richard M.Barnhart)教授也對作品的擺放型式感興趣,提出在十一世紀早期,過去被認為的正統畫家已經對壁畫

失去興趣,[9]巫鴻教授有別於傳統藝術史,探討不同媒材中的意象,[10]可知現在新藝術史方法論已成為中國藝術史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外,在鑑定學也納入心理學,傅申教授簡述了後代臨仿者偽造的心理現象,並不是只有經濟的成因,尚有文人遊戲與逞才的心態。[11]
通過以上學者的研究,得知現代中國繪畫史已有深入的研究,而本文在探討古代的臨本、仿本、摹本,也試圖利用一些方法論和觀點,進一步的考證。
作品實證
藝術作品向來都可複製,凡是人做出來的,別人都可以再重做。自古以來分為兩種,一為個體少量的摹製、二為大量的複製。由古至今,大量複製的方法有很多,古人即知熔鑄與壓印模,可以應用在銅器、陶器和錢幣,後來出現可以複製圖像和文字的木刻技術、印刷術和石板畫。[12]不受歷史掩沒的藝術作品有可能被不斷的反覆再造,現在以范寬的作品為例來看臨仿作品與其序列。
(圖1) 范寬,《谿山行旅》,十世紀末或十一世紀初,絹本淺設色,軸,206.3 x 103.3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圖2) (傳)王時敏,《倣范寬谿山行旅圖》與董其昌題跋,1620年代後期,《小中現大》之二,絹本設色,冊頁,57.5 x 34.9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圖3) 王翬,《行旅圖》,約1670年代,絹本淺設色,軸,155.3 x 74.4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國立故宮博物院的國寶《谿山行旅》,筆墨精妙,集中體現了北宋早期山水畫的崇高性,以簡約的手段創造了包孕萬象的大千宇宙,這幅畫同樣成為後代藝術家創作與修改的母本,同樣在國立故宮博物院有兩件逼真的臨本,分別為《小中現大冊》第二開 (以下簡稱小中現大)和王翬的《行旅圖》(以下簡稱王翬本),《小中現大》的作者至今仍然有爭議,[13]但可能的作者皆在明末清初,我們可以先從比例和位置來看,《小中現大》的長寬比范寬原作小一倍,在筆墨和經營位置方面算是比較忠實原本,但因為縱橫比例不同,表現崇高性方面跟原作差距很大。《王翬本》長寬略小一點,藝術家在此表現出其創造性,范寬原作主峰占全幅比例三分之二,前景加上中景只占三分之一,《王翬本》主峰占二分之一,范寬原作山形輪廓是非封閉的,自然感覺較肥胖;而《王翬本》主峰輪廓是封閉的,感覺比較細長。可見王翬在臨仿的過程當中,在變與不變之間作出抉擇,試圖追求一種整體的和諧,方聞教授根據比例和筆墨認為王翬在繪製《行旅圖》時可能是參照《小中現大》的版本,而不是范寬原本。[14]根據宋駿業 (約活動於1660-1710)在1696年的書題。
案頭得觀范華原真蹟。世所罕見。…令人奪目駭心。方知古人用筆不凡。欣仰之至。石谷子是時在座。以竟日摹一縮本。贈余以遣興懷。[15]
從圖片上來看,王翬按照《小中現大》繪製出《行旅圖》是有可能的,根據文獻記載,王翬看過范寬原作,[16]無論有沒有照臨原本,至少在他心中有這形象存在。從畫面上的位置上來看,《小中現大》和《行旅圖》並不是用「摹」而是用「臨」的,這些後代的臨仿者有些有超凡的再現技巧,他們可以準確的描繪所見之物。
這兩件臨仿品皆出現於於明末清初,晚明崇古和尚奇的社會風氣、商業興盛和印刷術的發達,[17]造成了臨摹的現象大為產生。同時,後人把典範藝術品當成母本,不斷的再生產,這序列涵蓋的時間與空間,經由比較作品之間的差異,我們可以看出臨仿者與當時的社會脈絡。
臨仿品的成因
一、傳統承襲
南齊謝赫(約活動於六世紀中葉)《古畫品錄》
一、氣韻,生動是也;
二、骨法,用筆是也;
三、應物,象形是也;
四、隨類,賦彩是也;
五、經營,位置是也;
六、傳移,模寫是也。[18]
六法當中的「傳移模寫」,是一項作為品評繪畫的基本法則,自古以來「傳移模寫」即是中國傳統畫家進行繪畫訓練的基本功夫和手段,其目的除了透過前代大師流傳下來的畫蹟當作範本進行學習之外,同時模寫也是在印刷術或是機械複製技術出現之前,繪畫作品傳播的主要途徑。因此在學習繪畫過程當中,「臨」與「仿」是一種重要的訓練手段。[19]傳統藝術家在學習歷程中面對古代原作,徒手臨仿它的形貌,這方法可以使眼和手得到鍛鍊。臨,是參考原作品的筆法、構圖、款式諸項追求其筆墨韵致,相較於摹寫,「臨」較易追求氣韵生動,而容易失其形貌。謝稚柳先生指出,古代的臨寫有兩種方法,半摹半臨和完全對著原作,在紙上直接臨寫。[20]除此之外還有背臨,不對照母本單憑印象描繪出複本。
另一類繪製手段稱之為「仿」,仿作可能沒有藍本,藝術家或臨仿者憑自己的想像,仿學某人筆法結構,自由寫作而成,大都是因為缺乏古本臨摹,就不得不這樣作,當然容易露出藝術家的本相來,或與時代風格不相符合。但因為更為自然活潑,也有容易欺人的一面,其中也還有藝術家掠取原作大意,不予照臨,亦可為之仿。[21]這種仿作可看成一種內在的模仿,南朝宋宗炳 (375-443)在《畫山水序》中提到
夫聖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不亦幾乎[22]
宗炳把山水畫提升至可觀道的境界,觀畫跟飽讀聖賢書一樣,都是一種「求道」的歷程。明末董其昌 (1555-1636)提倡仿古,當時在新儒家心學的影響下,前七子之首李夢陽 (1475-1540)提倡文必秦漢,詩必盛唐,把模仿古人視為繼承與演變的主要途徑。董其昌的「仿古」,旨在透過擬古的過程去了解古代大師們的精神,而創造出質樸有趣味的作品,
由上所述,在求「道」的過程中,臨摹古代作品也是必備的過程。一個書畫家經過臨摹一位大師的專門訓練之後,他就可以徒手表現出大師的風格,而他們所留下的藝術作品,無論本意為何,這些透過技法與境界追尋下的產物,即是一種臨仿品。
二、經濟價值
歷代有很多藝術家,仿造具有經濟價值的藝術作品,高居翰教授指出:當畫家之手變成了品評藝術品價值的核心並被商品化之時,複製它的偽作才最可能出現[23]。也就是說,藝術家的姓名與風格成為一種符號,它們可以在市場上取得經濟利益。
而傳統中國藝術家為了製造出精確的臨仿品,使用了幾種方法,徐邦達先生在其《古書畫鑑定概論》指出「摹」最易得形似。有三種方法:先勾後填;不勾逕自影寫,勾摹兼臨寫,[24]「摹」是要當場對應藝術原本,同時同地,並且有種名為硬黃的紙,可以覆蓋在原作之上,作精確的複製。相較於「臨」,「摹」肯定更能完整的複製原藝術品。
除去個人偽造,「作坊」專門集體製造臨仿品,「造」是仿的別類,一種是仿造,一種是捏造,製造者運用一位大師的風格,目的不在於複製, 而是創作一件新的作品,不管它是一個著名的主題或描寫為基礎,還是完全虛構一位大師的作品,有些甚至直接拿畫來胡亂添款。[25]明清兩代的商業城市如;松江、揚州,出現集體營造摹本的作坊,生產的作品多為迎合當時審美品味,甚至有些創造新經濟價值。稍具規模的作坊採用分工制。起稿、線描皴染、人物樹石、建築皆分工繪制,[26]最後還有跋文鈐印,通常都有一個統一個藍本,然後製出很多副本,而這類機構偽造水平不一,通常不佳。常見的有蘇州片、北京後門造、河南造、湖南造等。同時尚有地區性的統一性,例如十六世紀起蘇州地區畫壇出現了沈、文等人,佔據主流的吳門畫家,因此造成當地出現很多吳門畫派風格的臨仿品。[27]
這些刻意為之,企圖謀取利益的臨仿品,讓原作者不堪其擾。傳說南宋錢選 (約1235-1307前)的畫極受歡迎,以致晚年有大量膺品出現,為此還改變畫風,並在自己的作品上加書提款,以證明自己所作。[28]
三、社會關係
與前相反,有些藝術家對自己的膺品毫不關心,臨仿品甚至在原作畫家默許或刻意下產生,高居翰教授指出董其昌的朋友陳繼儒(1558-1639)在一封寫給沈士充的信中寫到:
子居老兄,送去白紙一幅,潤筆銀三星。煩畫山水大堂,明日即要,不必落款,要董思老出名也。[29]
面對供不應求的索畫者,董其昌雇請代筆者繪製一般作品作為應酬之用,滿足索畫者的物質需求。也顯示了社交系統在董其昌心中高於自己的作品評價。
古人有文人雅集,王羲之 (321-379)在會稽山陰蘭亭和文人雅士曲水流觴、飲酒作詩,北宋年間蘇軾 (1037-1101)、李公麟 (約1049-1106)等人有西園雅集。這類社交活動少不了文藝活動交流,大家互相對古代畫作品頭論足,他們吟詩作對、弈棋作樂、把玩古董或是當場創作和臨摹古畫。以這類為主題的繪畫在歷代很常見。
(圖4) 謝環,《杏園雅集圖》局部,絹本設色,卷,37 x 401公分,鎮江博物館。
(圖5) 仇英,《人物故事圖──竹院品古》,絹本設色,冊,41.4 x 33.8公分,北京故宮博物院。
臨摹古畫的行為也是進入文人畫家圈內的管道之一,例如:仇英(約1494-約1552)早年是一位畫匠的學徒,畫一些裝飾性的圖畫,具備高度的臨摹能力,後來他接觸到蘇州的文人圈子,透過臨摹古代文人畫家的作品,使其的風格更加多元。[30]王翬 (1632-1717)早年拜虞山地區的職業畫家張珂 (生卒不詳)為師,後來結識王時敏 (1592-1680)、王鑑 (1598-1677),觀看其收藏與討論,後來成為文人畫派的大師。而王翬的臨摹技巧與功力相當高超,連一生崇尚仿古的王時敏也為之讚賞。
凡唐宋諸名家,無不摹仿逼肖,偶一點染展卷,即古色蒼然。毋論位置蹊徑,宛然古人,而筆墨神韵,一一奪真。且仿某家,則全是某家不雜一他筆,使非題款雖善鑒者不能辨此。[31]
仇英和王翬後來都成為全能的畫家,在當時的社會地位和畫史上享有很大的聲譽。
四、心理因素
傅申教授曾經對臨訪者的心理因素進行剖析,他們的動機並非是現實的經濟因素[32]
老米酷嗜書畫,嘗從人借古畫日臨拓,拓竟,並與真贗本歸之,俾其自擇而莫辨也。[33]
米芾(1051-1107)的偽作得售之時,除了經濟上的收入之外,心理上也同樣得到了對自己仿古成就得肯定與滿足。不過,就算是米芾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根據《清波雜志》牧牛影中記載,米芾曾跟朋友借戴嵩的《牛圖》,依據上述之法如法炮製,卻被識破,原作中牛眼有牧童影,而米芾卻沒摹出。[34]
傅申繼續指出近代張大千則是集遊戲逞才、爭勝求名、兼而求利於一身,張大千年輕時逞才遊戲以博取前輩鑑藏家的注意,偽作石濤,隨著他繼續朔古學習,由明到元、宋,最後到敦煌的隋唐,甚至更早,在每個階段留下一些偽作,不僅向古人挑戰,同時也向當代的鑑藏家,書畫史家,以及歐美各大博物館的專家學者挑戰。[35]
另外筆者還關注這些遊戲性格的臨仿者,為了表明和經濟利益切割,故意露出小破綻給他人發現。而這種小破綻,是否可以看作畫家內心深處,想掙脫被臨本束縛的現象?這種複雜的心理因素可見齊美爾 (Georg Simmel, 1858-1918) 有關時尚與模仿的看法。人是一種雙重性的生物,個體在社會群體中,開始可能會追求大眾的普遍性,最後又企圖展現自我,進而表現出不一樣的地方,以顯示其獨立的本質。[36]
藝術家彰顯獨立的本質不僅在共時性也體現在歷時性上,董其昌的南北宗論也自覺地把自己列入歷史上藝術大師的序列,時而向前人跟後輩挑戰。
五、保存收藏
藝術品具有展示價值,有時候藝術品的外部結構成為象徵價值的能指,有閒階級在牆上掛出符合審美趣味的藝術作品展現其品味,或收藏價值昂貴的古董,顯示其財力與社會地位。[37]但是經典作品往往珍貴,身在時間當中的藝術品必須承受物質方面的衰退變化,收藏家也會希望其世代擁有者的傳承。古代沒有照相錄影等的機械複製技術,只有通過臨摹將原作備份一件,作為下真跡一等的副本作收藏,副本可以在親朋好友間傳閱、欣賞和學習。
宮廷或官府當中,收藏頗豐,其中臨摹工作在官府內一直十分興盛,張彥遠 (約活動於9世紀中葉) 在《歷代名畫記》中的〈論畫體工用搨寫〉。
好事家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古時好拓畫十得七八,不失神采筆踪。亦有御府拓本,謂之官拓。國朝內庫、翰林、集賢、祕閣、拓寫不輟。承平之時,此道甚行;艱難之後;斯事漸廢。故有非常好本拓得之者,所宜寶之。既可希其真踪,又得留為證驗。[38]
由此可知,宮拓非常盛行。在武則天時代,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招來天下之畫工,讓他們入內府各施所長,經意摹寫,然後把摹本按照原裝裝裱,以假亂真,將真跡帶走,摹本留在內府。[39]
也有藝術家主動向收藏者借閱經典藝術品,而被邀約臨仿原作,在康熙九年(1670)時,王翬曾寫信給吳偉業(1609-1672) 擬借南唐董源 (董元 ? -約962)真跡,吳梅村回信如下:[40]
北苑真跡真稀代之寶,今奉尊命特專人持上。吾兄試一觀,謂值十五城否?並欲懇大筆臨摹,不獨使古人別開生面,而弟得永為世珍,何幸如之,至禱。[41]
從古人之間的書信可知,具有超然臨摹功力的畫家也會受朋友之託,臨摹古人的經典作品。
臨仿者的身分
人環繞著個人的歷史、身分與自我成形,沒有個體可以完全脫胎古人,藝術家無法脫離社會而自存,臨仿者也是如此。藝術品之為物,部分生產取決於物本身的實用性,觀者的需求與作品的功能主宰部分藝術品的生產,了解社會對藝術的影響層面可以推測出臨仿者的身分與社會地位。
由之前概括的動因可知,臨仿者具備多種面向,除了畫家養成的先決條件,有一部分隸屬在文人傳統之下,文人畫發展的第一階段可追溯至九世紀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成教化、助人倫,企圖達到文以載道。[42]而自元代以後中國的「文人」主導畫論和畫派,現今傳世的作品大多屬於文人推崇的「文人畫」,歷代的收藏也是針對此一品味進行選件。表面上「文人畫」是抒發胸中逸氣,是一種理想型的存有。文人畫的定義不固定,有些是文學性、帶有書法筆意或筆法要柔等條件,從這角度來看「文人畫」也是非自由的,文人畫有固定的筆法和主題,一旦違反了這些原則,他們的畫就被認為「鄙俗」,[43]或是非文人畫。文人畫家當中的臨仿者,工作範疇比較單一,但階級差異極大。若以技術論,他們也不用具備高超的臨仿能力,只要掌握某家某派之風格,自然可以臨仿出類似的藝術作品。
其他具備高超臨仿能力的藝術家,通常具有高超的寫實技巧,他們可以繪製許多功能畫。在民間,寫實風格的繪畫皆受到關注,利瑪竇 (Matteo Ricco, 1552-1610)傳入西方寫實風格洋畫,中國人雖不見得贊同此類畫法,但是也驚訝不已[44]。在十八世紀晚期,中國廣東有一批專門繪製肖像畫的中國畫家,他們的作品甚至可以外銷海外,在歷史上沒有確定的名字留下,不過他們可以依此維生。[45]
皇宮內苑除了臨摹古畫之外還需要「紀實畫」,幾乎圍繞在皇帝活動加以描繪,例如:王翬等人繪制《康熙南巡圖》、《雍正臨雍圖》、《萬樹園賜宴圖》橫幅和《哈薩克貢馬圖》等[46]。另外還有「歷史畫」,大都作為皇子和妃子直觀教育的畫幅,如焦秉貞 (康熙、雍正間人)《歷朝賢后故事圖》和冷枚 (康熙、雍正間人)《養正圖》等。[47]最後還有政治性的繪畫,為宣揚大平盛事之意,例如徐揚 (乾隆間為內廷供奉)《姑蘇繁華圖》。
這些風格多元技巧高超的畫家,在面對生計時能有更多的選擇,但階級差別較小,工作範疇卻差異極大。
結語
表面上來看藝術創作是自由的,但其實不然,藝術家的自主性受到社會性牽引,這在臨仿品中最為顯著,從臨仿者的心理與臨仿品的成因可知:藝術創作有既定的固著形式,形成至轉變,這等於把世界看成一知識整體,跨越歷史的話語限定藝術的表現形式。但最後,個別事件還必須回到對應脈絡之中,個別藝術品還是要與藝術家、時代和場域互相交疊,並沒有完全獨立的文本,文本與文本、文本與作者、文本與社會等,所有的一切相互牽引著。因此希望藉由關注臨仿者與臨仿品,可讓知識體的樣本更完整。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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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目錄
1. 范寬,《谿山行旅》,十世紀末或十一世紀初,絹本淺設色,立軸,206.3 x 103.3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2. (傳)王時敏,《倣范寬谿山行旅圖》與董其昌題跋,1620年代後期,《小中現大》之二,絹本設色,冊頁,57.5 x 34.9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3. 王翬,《行旅圖》,約1670年代,絹本淺設色,立軸,155.3 x 74.4公分,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
4. 謝環,《杏園雅集圖》局部,絹本設色,手卷,37 x 401公分,江蘇,鎮江博物館。
5. 仇英,《人物故事圖──竹院品古》,絹本設色,冊頁,41.4 x 33.8公分,北京,故宮博物院。


[1] 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藝術作品的本源〉,收入《林中路》,(上海市: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頁1-76。

[2] 巫鴻,《美術史十議》,(北京市: 三聯書局,2008),頁91。

[3] 關於不同類型的藝術史研究,參見巫鴻,《武梁祠──中國古代畫像藝術的思想性》,(北京市:三聯書店,2005)。柯律格,《明代的圖像與視覺性》,(北京市:北京大學,2011)。關於中國藝術的大量製造可見雷德侯,《萬物:中國藝術中的模件化和規模化生產》,(北京市:三聯書店,2005)。

[4] 李霖燦,《中國畫史研究論集》,(臺北市︰台灣商務,1970) ,頁171-223。

[5] 李霖燦,《王蒙的〈花溪漁隱圖〉》,在薛永年主編,《名家鑒畫探要》(北京市︰中國青年出版,2008),頁271-274。

[6] 有關雙方的論戰,參見徐復觀,〈由疑案向定案-兼對疑難者的總答覆〉,《明報月刊》115-117期,1975:6-1975:8。傅申,〈剩山圖與富春卷全貌〉,《明報月刊》112期,1975:1。另可參見傅申,(朱惠良等整理),〈董巨派名筆—富春卷與剩山圖的原貌〉,《故宮文物月刊》,326期,2010:5,頁88-101。

[7] 高居翰教授引用下列兩本專書的方法論做研究,Baxandall, Michel. Painting and Experience in Fifteenth Century Italy: A Primer in the Social History of Pictorial Style. Oxford/London/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2. Patterns of Intention: On the Historical Explanation of Pictures. New Haven ; London : Yale University Press,1985.

[8] 柯律格,《明代的圖像與視覺性》,(北京市:北京大學,2011) ,頁155-175。

[9] Richard M.Barnhart, “Survivals, Revivals and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of Chinese Figure Painting”,收入《中國畫國際研討會論文集》(臺北市︰國立故宮博物院,1972)。引於柯律格,《明代的圖像與視覺性》,(北京市:北京大學,2011),頁24。未閱讀與察對原文,依柯律格文所引。

[10] 巫鴻,《重屏──中國繪畫中的媒材與再現》,(上海市: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頁1-24。

[11] 傅申,《書法鑑定──兼懷素自敘帖臨床診斷》,(臺北市:典藏藝術,2004),頁38。

[12] 本雅明,〈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載《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本雅明論藝術》,(桂林市: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頁60。

[13] 有關《小中現大冊》作者的爭議,可參照楊仁愷,《中國書畫鑒定學稿》,(瀋陽:遼海出版社,2000),頁410-417。

[14] 方聞,《心印──中國書畫風格與結構分析研究》,(陜西: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2004),頁211。

[15] 國立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編輯,《故宮書畫圖錄》,第一冊。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1989,頁170。

[16] 除了宋駿業的書題之外。從歷史文獻可知,王翬在1651年底即結識王時敏,隔年王時敏帶王翬游大江南北結識各大藏家,參閱趙平,〈王石谷年譜(一)〉,《常熟理工學院學報》,21卷,5期,2007:5,頁118。而王時敏在1671年將范寬《谿山行旅》賣給梁清標 (1620-1691),參閱注9,頁211。其中歷時數年王翬必然看過《谿山行旅》原圖。

[17] 白謙慎,《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北京市:三聯書店,2006),頁8-25。

[18] 〔南齊〕謝赫,《古畫品錄》,收入盧輔聖主編《中國書畫全書》,(上海市: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第一冊,頁1。斷句則參考石守謙,〈賦彩製形──傳統美學思想與藝術批評〉,收入郭繼生主編《美感與造型──中國文化新論藝術篇》,(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1982),頁33。

[19] 引用傳移模寫這概念入本文是參閱王靜靈,〈小中現大:《倣宋元人縮本畫及跋》相關問題〉,國立台灣大學藝術史研究所碩士論文,2006,頁27。

[20] 謝稚柳主編,《中國書畫鑒定》,(上海市:東方出版,2007),頁235。

[21] 徐邦達,《古書畫鑒定槪論》,(上海市:上海人民美術出版,2000),頁57。

[22] 〔南朝宋〕宗炳,《畫山水序》,原文是以〔明〕毛晉刻《津逮秘書》本作底本,主要可用〔明〕王世貞刻《王氏書畫苑》本,〔清〕《佩文齋書畫譜》本,本文引於陳傳席,〈《畫山水序》點校注釋〉,載《六朝畫論研究》,(天津市:天津人民美術出版,2006) ,頁99。未曾察對上述古籍的原本,依陳傳席文所引。

[23] 高居翰,《畫家生涯──傳統中國畫家的生活與工作》,(北京市:三聯書店,2012) ,頁160。

[24] 徐邦達,《古書畫鑒定槪論》,(上海市:上海人民美術出版,2000),頁55。

[25] 關於作坊制度可參見楊仁愷,《中國書畫鑒定學稿》,(瀋陽:遼海出版社,2000),頁219-226。徐邦達,《古書畫鑒定槪論》,(上海市:上海人民美術出版,2000),頁58。

[26] 楊仁愷,《中國書畫鑒定學稿》,(瀋陽:遼海出版社,2000),頁119-226。

[27] 楊仁愷,《中國書畫鑒定學稿》,(瀋陽:遼海出版社,2000),頁119。

[28] 巫鴻、班宗華、高居翰、郎紹君、楊新、聶崇正合著,《中國繪畫三千年》,(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1996),頁141。

[29] 未對照原文,依高居翰所引,高居翰,《畫家生涯──傳統中國畫家的生活與工作》,(北京市:三聯書店,2012) ,頁153。高居翰指出,有關這封信及董其昌使用代筆的其他證據的簡要論述,可見Fong, Wen. The Problem of Forgeries in Chinese Painting, Artibus Asiae 25 (1962), p101.


[30] 高居翰,《江岸送別──明代初期與中期繪畫(1368-1580)》,(北京市:三聯書店,2009) ,頁209-211。

[31] 〔清〕王時敏,《王奉常書畫題跋》,收入盧輔聖主編《中國書畫全書》,(上海市: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第七冊,頁926。

[32] 傅申,《書法鑑定──兼懷素自敘帖臨床診斷》,(臺北市:典藏藝術,2004),頁28。

[33] 〔宋〕周煇,《清波雜志》卷五,(臺北市:商務出版社,1966),頁9。

[34] 同上註,頁9。

[35] 傅申,《書法鑑定──兼懷素自敘帖臨床診斷》,(臺北市:典藏藝術,2004),頁28。另有關張大千的遊戲逞才心理可參見,Shen Fu, Challenging the Past : The Paintings of Chang Dai-chien. Seattle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91.

[36] 齊美爾,《時尚的哲學》,(北京市:北京師範大學,2001),頁71-92。

[37] 有關炫耀性的消費可見凡勃倫,《有閑階級論》,(北京市:商務印書館,2007),頁55-79。

[38] 〔唐〕張彥遠著,俞劍華注釋《歷代名畫記》,(江蘇: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頁50。

[39] 謝稚柳主編,《中國書畫鑒定》,(上海市:東方出版,2007),頁234。

[40] 趙平,〈王石谷年譜(一)〉,《常熟理工學院學報》,21卷,5期,2007:5,頁121。

[41] 〔清〕王翬,《清暉贈言》,引於譚述樂,《王石谷繪畫風格與真偽鑒定》,(北京市:紫禁城出版社,2007),頁21。未曾察對《清暉贈言》原書,依譚述樂所引。

[42] 石守謙,〈中國文人畫究竟是什麼〉,載《從風格到畫意:反思中國美術史》,(臺北市:石頭出版社,2010),頁58。

[43] 高居翰,《江岸送別──明代初期與中期繪畫(1368-1580)》,(北京市:三聯書店,2009) ,頁187。

[44] 方豪,《中西交通史》,(上海市:陜西人民美術出版社,1987),頁910。

[45] 萬青力,《並非衰弱的百年──十九世紀中國繪畫史》,(廣西: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8),頁82-93。

[46] 巫鴻、班宗華、高居翰、郎紹君、楊新、聶崇正合著,《中國繪畫三千年》,(臺北市:聯經出版事業,1996),頁285。

[47] 聶崇正,《清宮繪畫與「西畫東漸」》,(北京市:紫禁城出版社,2008),頁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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